思維導圖(六月二十五)(1 / 2)

忙完了祭祀,再請完了酒席, 家裡來客少了, 謝尚方才複了每日午後來紅棗房裡看書習字的慣例。

這日謝尚看紅棗極快地背完一段《女範捷錄》忽然出口問道:“紅棗,你背書怎麼這麼快?”

“你是不是過目不忘?”

“過目不忘?”紅棗詫異道:“怎麼可能?我為剛剛這一段暗地裡花的心思隻是沒落在紙上給大爺瞧見罷了!”

“什麼心思?”謝尚來了興趣, 心說背書不都是一字一句用心記嗎?還要什麼心思?

紅棗笑道:“先大爺給我把書講了一遍,我記在心裡。後麵背誦的時候我把大爺講的意思拿書裡的話替代。所以看起來背得還算快。”

“其實若不是大爺先前講得好,我一準不能背誦得這麼快!”

思維導圖記憶法的核心就是先要理清文章的邏輯結構布局,然後在此基礎上逐步豐滿。

謝尚日常聽老太爺講書, 故而給紅棗講起《女四書》來也是有模有樣,會講總領提綱文章結構,倒是有利於紅棗記憶。

紅棗習慣性地捧謝尚一回,不想謝尚卻陷入了沉思。

謝尚想起來了隻要是他太爺爺和他爹給他講過的書他都背誦得很快, 而他自己拿來實驗過目不忘的文章都背誦得比較慢——難不成, 謝尚心說:是因為沒有講過書的緣故?

心念轉過, 謝尚靜下心來把手裡的時文細讀了一遍, 按照以往老太爺給他講八股文的套路把近千字的文章按照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劃成八段,接著再標出每一段的綱要……

分析一回文章架構,再重讀文字, 謝尚便覺得朗朗上口,一氣嗬成了。如此不過三遍,謝尚便就把全文記了一個大略。然後再讀三遍,謝尚竟就能全文背誦了。

雖然說又是細讀又是分析地前後讀了不下有十遍,離過目不忘甚遠,但謝尚卻很高興——能隻讀十遍記熟也很好了, 比他先前看半天隻記得幾句一鱗片甲強。

謝尚覺得他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紅棗,”謝尚忽然道:“《女四書》講完了,你可要學《四書》?”

謝尚決定了:他要借給紅棗講書的機會,把《四書》裡的文章全都如法析構一遍以加深理解和記憶。

正臨帖的紅棗聞言一愣,心說謝尚這是抽什麼風?她又不用考科舉。

謝尚看紅棗不應,心裡著急:他眼下可就小媳婦這一個講書對象,而且紅棗聰明,每每給他醍醐灌頂一樣的靈感。

“紅棗,”謝尚一本正經道:“雖然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你剛念的《女範捷錄·才德篇》卻講了‘女子之知書識字,達理通經,名譽著乎當時,才美揚乎後世,……則養正以毓其才,師古以成其德,始為儘善而兼美矣。”

“由此可見,紅棗,”謝尚一錘定音道:“你很該學習《四書》和《五經》!”

紅棗……

謝尚說話算數,次日午後便讓顯容拿了全套的《四書集注》來給紅棗。

“紅棗,”謝尚拿出《大學》說道:“這篇《大學》是程顥、程頤兩位先賢把《禮記》第四十二篇編次章句,宋朱子重新又編排整理而來,被讚為‘初學入德之門也’。你學《四書》就從這本開始。”

“《大學》有文十一章,其中有‘經’一章,‘傳’十章。”

“所謂‘經’就是孔聖之言……”

“‘傳’則是曾子之意,其門人記之也……”

“‘經’一章提出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三條綱領,”說著話謝尚拿毛筆在紙上寫了“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幾個字,然後又道:“又提出了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個條目……”

看到謝尚又寫下的“格物、致知、……平天下”幾個字,紅棗驚訝地張大了嘴,心說這不是思維導圖嗎?

謝尚一個土著怎麼還會這個?

謝尚的《大學》原背誦得極熟,當下思路一開,就邊說邊寫濤濤完了一整本《大學》……

意猶未儘地停下口,謝尚看著炕上隨意攤放的零散字紙難得的良心發現,有些不好意思問紅棗:“剛我是不是講太快了?”

紅棗點頭,心說:半個時辰講完一本《大學》。前世大學的魔鬼老師都沒這麼喪心病狂!

“沒事,”謝尚安慰道:“我給你再講一遍!”

紅棗……

喝一碗茶潤好了嗓子,謝尚拿一張紙放到炕桌上,不及拿筆便忍不住抱怨道:“這家常寫字的紙小,炕桌也小,紅棗,咱們還是換到堂屋去吧,那裡的飯桌才夠大。”

然後又吩咐小廝道:“顯榮,拿沒裁過的原張宣紙來。”

謝尚覺得當下隻有堂屋的八仙桌和原張宣紙才能盛放下他腦海裡蓬勃如泉湧的思想。

作為一個it,使用思維導圖是基本的吃飯技能。紅棗沒想到謝尚竟然也會——雖然看起來書寫格式有些不同,但紅棗還是喜出望外:往後她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用思維導圖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了。

故而對於謝尚要再講一遍《大學》,紅棗自是亦步亦趨地拿著書做好學生認真聽講,間或還給謝尚提個合理化建議——於是兩人就有教有學有商有量地在寫廢三張原張宣紙後終於寫出來彼此都滿意的《大學》思維導圖。

“行了!”丟下筆,謝尚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告訴紅棗道:“這張紙我讓顯榮送到青雲院讓人裝裱。等幾天裝裱好了,我拿來給你講!”

“明兒午晌我來給你理《論語》……”

紅棗心說明明是兩個人一起整理的——不過想著謝尚的古文確實學得比她好,她一個下午也是收益良多,便點頭答應道:“好!”

和紅棗一處吃過晚飯。謝尚回五福院給老太爺問安。看到謝子安也在,謝尚便問道:“爹,您一會兒回青雲院嗎?”

明霞院正房雲氏正做月子,謝子安現日常歇在青雲院,間或留宿五福院。

看謝子安點頭,謝尚方道:“那我請福叔把我今兒寫的一張字順路帶回去裝裱。”

“嗯?你今兒寫的什麼字還要裝裱?拿來我看看!”

聞言不說謝子安來了興趣,就是老太爺的心裡也充滿了好奇。

謝尚不是忸怩性子,當下便拿出他後晌的大作展示給兩位長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