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三月初七)(2 / 2)

不管怎麼樣,李貴雨暗想:招呼還是要打的,不然這頭回上門連麵都不露,往後就更難說話了——正好他也試探一回謝尚知不知曉玉鳳定親的事。

被李貴雨拉回了神,劉春轉過了眼睛去。

眼睛雖然回避了,但劉春心裡卻忍不住地想:難怪謝家大爺願意娶玉鳳的妹妹紅棗,一個莊戶姑娘,原來紅棗竟生的是這副相貌——玉鳳和她妹紅棗真是一點也不象,那紅棗可是戲裡唱的花容月貌,花容月貌啊!

紅棗壓根就沒和謝尚提李玉鳳放小定的事。

對於李貴雨突然領來的劉春這個準姐夫,謝尚雖說有些意外但不過眨了下眼睛就拿捏好了交往尺度——跟對李貴雨一樣碰麵時比路人多個招呼就完了。

紅棗自己都無視的親戚,謝尚自覺也不用上心。

謝尚衝劉春不過抱了個拳,叫了聲劉兄弟,竟是連句恭喜都沒道便就和走過來的李貴林問好去了。

李貴雨見狀頗為尷尬,隻得和劉春勉強解釋道:

“劉兄弟,謝妹夫他貴人事忙,倒不是有意怠慢你!”

不自覺地,李貴雨的話裡就帶出了譏諷。隻不知是嘲諷謝尚、還是自己,又或者是劉春和其他人,甚至幾者都兼而有之!

謝尚平常使奴喚俾慣了,自帶不怒自威的氣場。

劉春對和謝尚成為連襟原就心存自卑,而剛剛的金壽桃更是讓他自殘形穢——把他全家門縫掃過都掃不出一錢金子來。

劉春如何敢對謝尚有意見?當下隻應道:“大哥放心,我懂的!”

似郭家人倒也罷了,她們去歲李貴林中童生的時候曾見過紅棗,知道她今非昔比,但似錢家人,錢氏的娘和嫂子則是和紅棗幾年沒見了。

錢家人記憶裡的紅棗,雖說是個乾淨孩子,但還是沒脫村姑的模子。

今天她們看到紅棗在兩個丫頭的族擁下花團錦族地走進西廂房,下意識地都停住了嘴——她們已經完

全認不出紅棗了。

正狐疑這是誰呢?錢氏婆媳便聽正跟她們說話的錢氏低聲道:“娘,嫂子,紅棗來了,我先過去打個招呼!”

至此錢氏婆媳方才知道這個一身氣派的女孩兒是當年那個每日裡挎個竹籃跟著她娘打豬草的紅棗。

真正是女大十八變,錢氏婆媳不約而同地心生感歎:紅棗出門才幾年,就出落得這般好了?

吃席就是這麼這麼一回事,吃席人之間相互認親,相互豁胖、相互奉承。

謝家原就是公認的雉水城第一富戶,故而不用紅棗說啥乾啥,自是所有人都要來跟紅棗招呼——隻一個和謝家大奶奶一桌吃席說話的經曆就足夠她們中許多人高興一輩子了。

紅棗對此早有思想準備,倒是一直言笑晏晏,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樣子——但凡她娘和誰說話,她就乖巧地叫誰,沒一絲猶豫。

幾年才回老宅立一回人設,紅棗自是要把自己塑

造得孝賢貴淑,溫和惠德了。

戲台開鑼後,婦人們的目光都為戲台上突然的旦角所吸,紅棗才算得空拿湯泡了半碗飯匆匆吃了。

王氏看到不免心疼道:“難得回來一趟,飯也不得好好吃!”

紅棗笑道:“娘,我倒是沒啥。隻你一直說話也沒吃飯,現跟我一起吃泡飯也不得好好看戲!”

“這戲哪有你們謝家的好?”王氏悄聲笑道:“彆的不說,你們家戲班四仙子的衣裳頭麵就不是這個班子所能比。”

紅棗暗笑:她娘果跟她想的一樣,就圖個好看熱鬨。

直等換班吃午飯,陸貓陸虎兩兄弟方才說上了話。

“貓兒,”陸虎首先問:“爹娘好吧?”

陸貓點頭:“好!”

“哥,”看左右無人,陸貓悄聲問道:“你現咋樣?”

陸虎淡然道:“還是和先前一樣。”

其實隻是差事還和以前一樣,但陸虎的心卻變大了,他想似顯榮張乙那樣能夠獨擋一麵,給大奶奶和嶽家人顯顯自己的本事,以此來證明他配得上錦書。

不過這是他的理想,八字還沒一撇,陸虎可不會現就告訴弟弟。

陸貓轉轉眼珠又問:“那我嫂子呢?”

聞言陸虎不自禁彎起了嘴角:“好!很好!”

雖然挨了板子,而且還沒少受顯榮的白眼,但錦書的溫柔撫平了陸虎心中的怨懟——新婚之夜,錦書輕觸他身上疤痕時無聲落在他胸膛的眼淚一直燙到了他的心底,讓此前隻見過桂莊粗鄙婦人一哭二鬨三上吊時眼淚的陸虎手足無措,越發覺得自己渾蛋,配不上鮮花一般嬌嫩的錦書。

而婚後次日錦書便擔負主婦之責,操持家務,為陸虎整治可口飯菜和洗熨裡外衣裳,更是叫陸虎過意不去。

陸虎想幫忙,但卻總被錦書溫柔推開。

“這些有我呢!”錦書輕聲言道:“夫君,你是我終身所靠。我給你做這些都是應當的。你難得得閒便好生歇著,不然等銷了假,便是想歇也沒得歇了!”

陸虎看錦書一個人忙碌實在在炕上躺不下來,如此錦書方才用商議道:“夫君,要不你練回字?這樣等你字寫好,我這衣裳也就熨好了。咱們正好吃飯。”

於是陸虎便依言開始練字…

《道德經》雲:上善若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陸虎原就是個耿直性子,雖說人有些木訥,但被錦書用水一樣的柔情一泡,不消一月便拋了早先的不快,對錦書言聽計從起來。

“對了,”陸虎道:“前兒你嫂子去給大奶奶請安,大奶奶賞了些蜜餞,你嫂子想著娘愛吃,今兒便讓我捎了一包來。一會兒我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