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恥而後勇(二月初五)(1 / 2)

對於李玉鳳大定, 紅棗不來, 李高地有些失望——畢竟事情都過去怎麼久了, 李高地想:沒想這紅棗卻還記著仇。

但紅棗是出嫁女, 來不來都不好挑剔, 李高地當著長子的麵勉強笑道:“紅棗現管著那麼大一個家, 走不開也是情有可原。”

於氏恍若未聞地翻撿著繼子拿來的紅棗給的衣裳包袱, 盤算這一套醬紫色綢緞棉袍棗紅色綿裙是李玉鳳大定那天穿還是出門時穿更合適。

經過去八年於氏已然明白紅棗對自家就是個麵子情,所以她也乾脆地不再自作多情,而是想著如何儘可能地利用好這麵子情了。

李貴雨和他爺一般失望, 畢竟紅棗每回來拿的東西都不少,而紅棗不來或者少來就意味著家裡少得許多禮。

郭香兒自從知道李玉鳳的嫁妝裡有兩套城裡宅院就化身成了檸檬精。

當初李玉鳳定親時買的兩套原價二十來吊錢的宅子如今市值已經上漲到三十吊出頭,且租金也漲了, 現李玉鳳一個月能拿五百錢的房租。

過去六年, 李玉鳳憑借這兩個院子的房租給自己積攢了三十吊的壓箱錢,如此加上她爹娘另給的木器家什和衣裳被褥便是一份極體麵的嫁妝——抵郭香兒嫁妝的兩倍不算, 還能月月生錢。

還在今年年初才剛進門的時候郭香兒就曾試探問過李貴雨小姑如何能陪兩個宅子不說還能加曆年的租錢, 沒想李貴雨無奈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李貴雨其實也不願意再給妹妹多陪房租錢——三十吊錢, 又一套宅子了, 但奈何他爹娘不同意。

郭香兒疑惑:“怎麼說?”

李貴雨無奈道:“今年年前你還沒進門的時候, 爺爺就提過這事,但被爹給駁了?”

郭香兒吃驚:“還有這事?”

印象裡她公公極其孝順, 一向都是她祖公公咋說咋好。

李貴雨回憶道:“爹說了玉鳳這嫁妝聽起來多,但家裡其實沒出啥錢。”

郭香兒…

李貴雨繼續道:“兩個宅子, 一個本就是玉鳳自己拿男方家的聘禮買的, 家裡其實就隻陪了一個宅子,但實際裡玉鳳這些年幫著家裡種菜賣菜,掙得錢已抵夠這個宅子錢和嫁妝錢。”

“爹又說玉鳳同堂四個姐妹,紅棗不說了,現在看金鳳、桂圓的嫁妝將來一準也少不了。”

“玉鳳的婆家已經是姐妹裡最低,他不能再不給些嫁妝讓人戳指。”

“然後爹又說六年前嚴五嬸為什麼敢上門來鬨事,讓玉鳳說不到好婆家?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村裡人看不起他,覺得他這房人立不起來?”

“現又是三弟說親的關鍵時候,爹說他想趁玉鳳出門的風頭給三弟說個好媳婦。”

聽說還牽扯到李貴吉的親事,郭香兒更不願意了——自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郭香兒想:若是三弟娶了個腰杆子硬的媳婦可是叫她這個大嫂後麵難做?

“爹這麼想沒錯,”郭香兒委婉道:“但這嫁妝不是一家兩家的事,爹娘給大妹妹陪這百十吊錢的嫁妝,即便爺爺願意了也還有族人呢?”

“族長就沒意見?”

“有紅棗的萬兩嫁妝在前,”李貴雨攤手:“族人又能說啥?”

郭香兒…

郭香兒對於不能開口叫公婆男人不給小姑賠兩個宅子非常氣悶。她在堂屋倒茶時聽說紅棗隻出門那天來自是趁願——不

然以紅棗的出手,郭香兒想:她小姑出門一準又多一套起碼二十兩的頭麵。

這可叫她這個連一套宅子也沒有的嫂子的今後如何在婆家高聲呢?

郭香兒迫不及待地跑去廚房告訴李玉鳳。

李玉鳳倒是淡定自若,隻道:“二妹妹現在家大業大,臘月十六能來就很好了!”

郭香兒覺得李玉鳳避重就輕,直白道:“玉鳳,你十六出門,十五添妝。二妹妹十五不來,這是不打算給你添妝的意思嗎?”

李玉鳳無辜回道:“可二妹妹十五來了就勢必要住下,似咱們家哪得合適的屋子給二妹妹和她的那些丫頭媳婦們住?”

郭香兒不滿李玉鳳的不答反問,但卻沒甚辦法,她總不能按著頭強逼李玉鳳自承紅棗不待見她吧!

看郭香兒給茶壺添了水後又去了堂屋,李玉鳳不覺歎口氣:她這個嫂子心眼太小,見不得她一點好。她橫豎是要出門的人,倒是無所謂,但等往後貴祥貴吉娶了媳婦,隻希望她嫂子能有點忍讓,不然這家裡的口角一準少不了。

臘月十四是李玉鳳過嫁妝的日子。李玉鳳三十二抬嫁妝中有兩套宅子、兩錠五兩的雪花銀和二十吊錢——隻這三抬的價值就有近百吊。

看熱鬨的高莊村人見狀不禁都心生後悔——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少人暗想:誰想悶聲不響的李滿倉能給下個地都能摔成馬趴的李玉鳳這份嫁妝?早知如此,他們蠻好把李玉鳳說給自己兒子。

李玉鳳不會做事怕啥?城裡花五吊錢買個粗使女人啥不能做?

哎,真是悔不當初!

轉念想起李玉鳳的弟弟李貴吉正在說親,不少人就動了心思——畢竟能舍得花百十吊錢嫁女兒的李滿倉沒道理會虧了兒子。

何況李滿倉手裡現還有八套城裡宅子呢!

以後一準還能再多!

聽到村人對於李貴吉親事的言語試探,郭氏心裡高興嘴裡卻隻說不急,但等過了正月再說。

對於女兒李玉鳳現今能以村裡數一數二的豐厚嫁妝體麵出門,郭氏感慨猶多——她終是儘了一個母親的責任,郭氏想:把女兒教導成人了。

郭氏挺自豪李玉鳳這些年的成長,進而便看不上親侄女郭香兒的小動作——竟然比玉鳳當年還蠢。

奈何這郭香兒關係著自己在娘家和婆家的雙重臉麵,有些話郭氏不好直言,隻能暫忍不發。

李滿倉挺不舍女兒出門。買菜的多是婦人,有玉鳳在,問價講價都方便許多,而且他也習慣了身邊有個伴。

但有什麼辦法呢?李滿倉悵然:女兒大了,必是都要嫁人的。

現就隻能指望三年後貴祥能接自己的班了。

臘月十五,謝家家宴,十三房人齊聚五福院。

席間二房的謝允、謝子蓉、謝子芹、三房的謝允忻、謝子荃、謝子苙以及十三房的謝知微均表示明春縣試下場。

謝子平見狀便拉著長子謝允芳自告奉勇地要做舉薦人,然後又問謝尚要不要他來寫薦書。

謝尚微歎一口氣,含笑應了,心裡卻不免懊悔下場晚了——果然是一步晚,謝尚感歎:步步晚啊!

他爹再厲害,但人在京師,也沒法縣試給他做擔保!

散席後,謝尚的心情明顯有些低落,紅棗知曉緣故,卻不知如何安慰,隻能陪謝尚靜默坐著…

謝尚獨自出一會子神方告訴紅棗道:“紅棗,我原還猶豫明秋是不是要參加鄉試,但現在看卻是等不得了。”

“我不能鄉試再落於人後!”

紅棗看謝尚心情不好,溫柔道:“大爺既要用功,那明兒我姐的喜酒便就不去了吧!”

“還是去吧!”謝尚搖頭道:“你先都已經應了,食言而

肥可不好!”

“而且我考試也不差這一天兩天。”

今日還是李玉鳳添妝的日子。

後晌李高地和於氏各與了李玉鳳一對銀錁子荷包做添妝,李滿囤和王氏跟著也是如此。

看族裡最富的大伯一家隻給了四兩銀,郭香兒正覺歡喜,不想王氏又接過丫頭遞來的一個匣子道:“玉鳳,紅棗今兒雖沒來,但她托我把這個帶來給你添妝。”

說著話王氏打開匣子,卻是一對足金手鐲,分量還不小,隻一隻看著就能有一兩。

不說郭香兒臉上的笑僵住了,就是李玉鳳自己都完全呆住了——她做夢也沒想到紅棗還能來給她添妝。

上回她托金鳳帶去的歉意一直如石沉洪河,所以,玉鳳忍不住想:這就是紅棗給她的回應嗎?

讓她沒有掛礙的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