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錢,謝尚第二天就去首飾鋪子尋馮掌櫃買寶石。
厭煩謝子平的窺探, 謝尚這回乾脆地連謝知微都沒叫, 隻自己一個人出門。
作為江中府的土著, 馮寶山對於謝尚以一己之力力壓江南眾位才子連奪院試案首鄉試解元,為江中府長臉而與有榮焉。
再次看到謝尚進門立滿臉堆笑地迎了過來恭敬拱手道:“謝解元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謝尚含笑回禮:“馮掌櫃, 客氣。”
馮寶山熟絡笑道:“謝解元今兒來是想看點什麼?還是紅寶石?”
聞言謝尚眉毛揚了起來:“有?”
“有!”馮寶山肯定, 然後又推心置腹道:“新到的貨。我知道謝解元您現在府城,就想著您說不定什麼時候會來, 這寶石就沒給其他人看過, 特地給您留著呢!”
謝尚為馮寶山的捧得高興,回笑道:“馮掌櫃, 費心!”
馮寶山沒吹牛, 一會兒果然拿來了兩匣子紅寶石給謝尚挑。
謝尚看兩匣子寶石無論正看側看顏色都一致便知是一個產地, 極適合打成套的頭麵。
“都好!”放下手裡的放大鏡, 謝尚笑道:“馮掌櫃,你出個價!”
馮寶山既然拿出來那就是有心賣的。聞言笑道:“價錢好說。”
“謝解元,小人前兒在望湖樓看到您的墨寶,那真的是筆酣墨暢, 形俱神豐!”
一句話謝尚懂了, 馮寶山這是跟他討字呢!
不過世間的事莫不是“花花轎子人抬人, 多個朋友多條路”。他先前承諾媳婦的一百個花冠可少不了馮寶山的幫忙。
“馮掌櫃,過獎!”謝尚謙虛道:“一副字而已!”
馮掌櫃聽得有門立刻道:“謝解元看著隻是一幅字,但於小人們卻是千金難求!”
謝尚笑道:“馮掌櫃想要還不容易, 有紙筆就好!”
馮寶山目的達成,心中歡喜,趕著讓夥計拿來筆墨,請謝尚給寫了副
“滿室鼎彝列陳秦漢,數窗圖畫璀璨雲霞”對聯和一張“光騰銀漢”的橫幅,準備請人裝裱了掛在雅室。
而謝尚也以四千兩銀子的優惠價格打包拿了兩匣子極品紅寶——圓房頭麵的主石齊活了!
十天功夫細讀完《四書文理綱要》,元維著實慶幸自己先前秉公取士,取了謝尚解元,不然自己現在可就身處尷尬了!
避嫌雖說是潛規則,但潛規則潛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就是徇私舞弊了!
子安這個兒子,元維看著《綱要》封麵上的“謝李氏”搖頭,發榜前看著還算安分——並不似江南那波士子東躥西跳,天天出新聞,考試文章也做得四平八穩,誰想發榜後這麼會搞事——給他這個主考座師埋伏了這麼大一個陷阱不說,還把自己媳婦的名字給印上了正統理學書。
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江南那些人跟他一比,簡直就是小打小鬨!
現問題來了,子安知道他兒子乾的這些事嗎?
他回京後必得問問。
在陝西主持鄉試的謝子安還不知道兒子做下的好事。他正為兒子來信說中了解元而高興,但高興之餘卻又有些隱憂。
“謝福,”謝子安拿著信和心腹道:“你我雖知元大人為人公正,尚兒這個解元非是我請托,但禦史台那邊卻難免發難。這回怕是要帶累元大人了!”
謝福安慰道:“老爺,元大人既然取大爺,嗯,應該稱尚老爺了,為解元,必是為尚老爺文章做得好。有文章為證,即便禦史台真的發難,也自有公斷!”
“先老爺已看過尚老爺的文章,以為比陝西解元的更好。所以這理便說到哪裡都怕了!”
“再說禦史台本來每年就要尋些事來參老爺和元大人,今年若真參這件事,隻要老爺和元大人提早做好應對想必也不難應付。”
梁上的莫非儘職地掏出小本本——他也煩禦史台那撥人,隻希望上麵看到他的記錄後能去掉這種為參而參的破事——看看連下人都是怎麼看禦史台的!
謝子安點點頭,接著往下看,然後便看到新書的事。
“尚兒又寫書了?”謝子安笑道:“還是正經的《四書文理綱要》。”
“謝福,你看看這回捎來的東西裡是不是有套書?”
“尚兒倒是聰明,”謝子安以子為榮:“知道這時候寫本這樣的書可以為殿試造勢!”
涉及殿試,莫非又勤懇記下……
謝福對著清單找了一回,果拿來一個匣子。
打開匣子,謝子安笑容凝固——為什麼這麼至關重要的理學書封麵上會有兒媳婦的名字?
這什麼情況?
是他眼花了嗎?
“謝福,”謝子安問管家:“你替我看看這封麵上是不是兩個人的名字?”
謝福探頭一看默了。
不怪他家老爺不能信,謝福心說:他也想不到一向頗知輕重的小主子會乾出這樣的事?
這女人的名字能隨便地往帶了《四書》名頭的正統科舉書上印嗎?沒得叫禦史台參一個誤人子弟,有辱斯文!
幾年前《赤壁大戰》話本就已被參過一回了!
幸而那回就是本話本。朝裡沒人認真。
但涉及《四書》,謝福幾乎已經想到禦史台那些衛道士們跳腳模樣!
不過事已至此,隻能儘力補救。對著生氣的謝子安,謝福硬著頭皮勸慰:“老爺,您且先看看尚老爺這書裡都寫了啥?”
謝子安依言看了一回,然後不禁更加生氣了。
“既寫出了這樣的書,”謝子安氣得拍了桌子:“又印了出來。原本一個理學新秀的名聲就到手了,得天下士林認可都是早晚的事。”
“偏要整這許多的妖蛾子!”
“簡直是胡鬨!”
“胡鬨!”
梁上的莫非都被謝子安痛心疾首的模樣給嚇到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謝子安這樣生氣。
趕緊地,莫非又記了下來……
……
俗話說“鞭長莫及”,謝子安再生氣,也打不到遠在雉水城的謝尚的屁股。
發完一通脾氣,謝子安隻得趕著辦完手裡的差事回京複命(等參)!
做完封卷的鄉試收尾工作,元維也回京複命,謝尚則跟著收拾行李返鄉。
這一回進城謝尚吸取了六月的教訓沒有騎馬而是坐車,然後便體會到坐車的好處——不必聽路人對他評頭論足不說還能暢想一會兒和久彆重逢的小媳婦見麵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