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狗啪嗒嗒敲鍵盤時,臥房裡,白辭還是清醒。
突然,樓上傳來凳子和地麵摩擦聲,那個位置是林雲起家餐桌,想來是起來倒水,一不留神碰到了椅子。
白辭伸手從床頭櫃上撈過手機,發過去一條消息:【還沒睡?】
林雲起竟是秒回:【我在思考人生。】
下一段直接用語音發過來:“如果出於報複心理,傷害我身邊人邏輯是通,但他選擇下手目標實在有些搞笑。”
金和趙道人隻和自己有一麵之緣,他同康鬱和陳子醉算不上關係多好,至於周導演,雙方隻不過是基本人情往來。
同樣問題,在骸骨狗和豔鬼互道晚安後,也問了出來。
骸骨狗叼著手機和雜誌,走來臥房趴下:“無佚在搞什麼?睡太久了,把腦子睡出毛病了?”
白辭緩緩道出兩個字:“試探。”
這隻是一種感覺,具體有待考證,隨後他道:“說起來,我們認識也有幾個世紀了。”
骸骨狗點了點頭。
白辭:“倘若鬼嬌娘出世是無佚一手主導,百年前他已經蘇醒過一次。”
骸骨狗爪子扒拉著床單,有關造鬼這點,白辭之前已經提過一次,納悶為什麼又要拿出來說。
白辭隻是淡淡掃過來一眼,骸骨狗被這個眼神看得身體發涼,終於開始動腦子。它原本就挺精明,至少比祖上聰明許多,要不早就走在了戰死老路上。
突然間靈感湧上心頭,扒拉床單爪子下意識一用力,床單被勾絲。
骸骨狗心虛下地:“如果他蘇醒過一次,主人你肯定有感覺。”
就好比這次,白辭隱隱覺得忘了什麼,才親手活捉南柯夢。百年前要是無佚有所行動,他不可能毫無所察。
“我是主人忠誠追隨者,”到了這個時候,骸骨狗都不忘諂媚奉承,“主人知道,我肯定也知道。”
白辭竟沒有否認這句話:“事出必有因,或許是百年前發生了什麼,才導致他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中途不得不再次陷入休眠。”
骸骨狗一臉自信:“那肯定是和主人你有關。”
白辭目光已經有些冷,骸骨狗卻毫無所察:“我猜測是百年前主人你坑了他一次,導致無佚陷入沉睡,沉睡期間,包括天道在內大家又暫時忘了他。”
最近網聊過於勤快,骸骨狗對空氣拍了下爪子:“來,兄弟們,把#無佚,慘#打在公屏上。”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口嗨完骸骨狗熟練地用爪子護住腦袋,等了好久,卻沒等到被拍碎,再一抬頭,白辭正望著窗外,側臉線條在夜色下顯得清俊而又性感。
骸骨狗尋思著,莫非剛剛想法和白辭念頭一致。
果然,自己骨頭永遠閃爍著睿智光芒。
……
林雲起昨夜一直沒睡好,他是個很少會失眠人,但睡前先是揣摩騙子心理,後又琢磨金托夢事情。
什麼事情越是強求,越求之不得,連睡覺都印證了這個道理。
林雲起都已經深思到夢裡見到金要說些什麼,現實卻是他一直到淩晨五點多才睡著,而且是半夢半醒狀態。
不到八點人又醒了,放棄睡回籠覺,林雲起開車去了趟市中心圖書館。
這家圖書館在小眾圈子裡很受歡迎,來之前他上網搜索和托夢有關事情時,論壇有不少恐怖愛好者,都在強推這裡。
日常圖書館來打卡拍照人不少,現在還早,門口有停車位置。
正門外立著兩個很大石像,背生雙翅,虎目長尾,身上還覆蓋著鱗片。館內以恐怖和獵奇故事為主題,還有很多國內外恐怖電影聯名周邊產品。
當年圖書館初設,沒少被詬病,幾乎每周都有家長投訴,最後沒關門也算是奇跡。
這裡分一到九閱覽室,其中一二閱覽室書籍隻能在這裡看,不能借閱回去。
在這據說全國範圍內收錄奇談最多圖書館,林雲起開始從一室,依次尋找和夢境有關書籍。
正要踮腳取下最上麵一本雜錄,隔著書架縫隙,他忽然看到兩道熟悉身影。
“白辭,羅盤七?”
林雲起想不明白這兩人怎麼會單獨約著出來,畢竟白辭日常都不怎麼待見羅盤七。
二人看到林雲起,似乎也有些驚訝。
羅盤七情緒向來外放,分貝給圖書館造成了噪音:“你怎麼在這裡?”
林雲起攤手:“看書,你呢?”
羅盤七答非所問:“世上從來不缺各種離奇案件,或者是故事。”
他隨便指了一個書架:“有一些從很早以前流傳下來典籍,但那些算是珍貴文物,不方便查閱,這邊有手抄本。”
林雲起似乎明白了什麼:“這座圖書館也是你們部門資產?”
難怪沒有被叫停。
“差不多吧。”
實際上,有些書籍中記載著對待異物普通人也能用到方法,主要是為一些有陰陽眼還沒入行人做個引導。
今天過來這裡,完全是因為白辭要求,對方說是要尋找豔鬼資料,這話不好全信,聶言才讓羅盤七跟著。
沒了以前相處時小心翼翼,麵對專門來獵奇圖書館,羅盤七覺得根本不用去保護林雲起世界觀……牢固得很。
他拿出張門卡:“走吧,我們去零室。”
帶著他們去到儘頭一個小屋,刷開後,內部麵積超出想象大。
林雲起:“原來還有這門道。”
“零室裡東西更全麵。”說著羅盤七一臉愁苦:“豔鬼……我記得以前在哪本書裡看到過記載。”
任何一本書裡都蘊藏著千奇百怪異聞,不帶重樣,找起來工程量很大。
林雲起總算明白這兩人是做什麼:“那就慢慢找。”
羅盤七長歎:“我早就說過,該建個數據庫。”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林雲起和白辭已經拿出手邊書在翻看。
沒錯,是翻看。
一個一目十行,一個幾乎是目光一掃便跳段。
林雲起無論是記憶力還是能力,都是一流,在他旁邊,很快堆積起一堆已經完書籍。
突然,他眼前一亮:
“天慶325年,京都相繼有人自儘,月中多達十六人,後查明為豔鬼所為。此鬼以書信為誘餌,誘騙少男少女於野外幽會……”
之後便沒了文字記載。
“就是這個!”羅盤七跑過來。
“這字可真醜。”
“好像我抄寫!”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林雲起麵不改色說:“醜,但有特色。”
這年代,特色才是最重要,人身上要有標簽,才能被記住。
羅盤七:“……都是十年前抄寫了,那時候我還是在讀編外人員,所以沒記住這件事。”
林雲起目光一言難儘。
看了一下,整本書都是羅盤七一個人筆跡,沒有一點印象也是種能耐。
“我看過鬼故事就多了。”羅盤七無奈:“何況這故事很離譜。鬼力量遠比人大,如果人鬼同世,留給人活路可不多。”
大約是林雲起平時接受度很高,羅盤七多說了一句:“所以就算有鬼,他應該也會有些行動上限製。”
林雲起居然聽明白了:“比如各有各地盤?鬼沒辦法入侵人類地盤?”
羅盤七點頭:“豔鬼又能寫信,又能害人,這不正常。”
林雲起提醒他:“現在這個還能網戀呢。”
“……”
這就是令人費解一點,不過異物本身就能乾擾到磁場,也許是直接附身在信號源裡。
正做著離譜猜想,看到白辭嘴角意味不明笑容時,羅盤七沒來由心裡一慌。
“從古至今,多少存在過強大物種旦夕消亡,”白辭淡淡道,“或許這種鬼曾經存在,隻不過後來沒了而已。”
聞言羅盤七心中不安加劇,聽白辭意思,異物和鬼似乎是兩個截然不同品種,如今世界上隻剩下相對較弱異物。
轉念一想,餓死鬼存在完全可以推翻這種說法。
“豔鬼……”林雲起沒有什麼對異物認知,自然不會有羅盤七那樣心慌,從容問:“模仿犯罪?”
模仿幾千年前一本書,這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已經找到了記載豔鬼一本書,白辭卻還在書架邊轉悠,片刻後放下書坐去林雲起旁邊說話,羅盤七抽出對方先前看得那本。
他沒有掩飾自己動作,對待聰明人,特殊小組向來是把提防擺在明麵上。
這一頁記錄了三四個故事,每個就幾句話,羅盤七正好奇白辭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直到看見最底下一段。
“新嫁娘,天慶337年,尋活人冥婚,擅控紙……”
從介紹看,和鬼嬌娘有很多相似處,但要說奇特,倒不至於。如白辭所言,古往今來出現過物種數不勝數,有幾個相似不足為奇。
穿嫁衣含恨而死少女,死後尋夫婿,類似案例能在卷宗裡找到不少。
想歸想,羅盤七還是將這件事逐字不落地彙報給聶言。
林雲起是自帶水杯來,白辭去買水時,正看手機他突然抬起頭:“順路幫我灌一下唄。”
白辭神情肉眼可見地變柔和,羅盤七望著他背影尋思著:走路帶風,不知道還以為是去挑結婚戒指。
林雲起:“不可理喻。”
羅盤七猶如遇到知己:“你也覺得不能理解,對吧?”
林雲起點頭,低頭看手機:“算命居然到現在都沒有給我通過。”
“……”
茶水間,骸骨狗上躥下跳:“乾嘛要暴露線索?”
羅盤七一打報告,聶言肯定能看出鬼嬌娘就像山寨版新嫁娘,繼而開始推導原因。
骸骨狗對特殊小組意見很大,主要源於上個世紀特殊小組還在探索初期時,手段確實激烈了些。
白辭淡淡道:“在資料收集方麵,特殊小組確實有過人之處。”
它背後有大量物力財力支持,每年挖掘出來古籍,特殊小組也有權限去調閱手抄。
白辭今天來主要是想確定一下豔鬼和新嫁娘從前作惡時間段。
現在可以肯定是,天慶年間,他還沒有遇到林雲起。當時豔鬼和新嫁娘是怎麼被解決,林雲起有沒有在其中發揮作用都是未知數。
白辭提著保溫杯回來時,林雲起尚在反思著人生失敗。他接過杯子說了聲謝,下巴頂在杯蓋上,酸溜溜地問了一句:“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嗯?”
“你和算命。”
骸骨狗用爪子在口袋比劃了一下,白辭回答說:“他每天都提出想要語音視頻,被我拒絕了。”
林雲起和羅盤七齊齊抬頭,聽著對方很是主動。
白辭坐下解釋:“我依次拜訪了受害者,用臉博得了他們好感,現在除了騙子,他們心裡也有我。”
林雲起:“然後?”
白辭就像被提問小學生,認真回答:“再用獵物身份去接近算命,承諾我永遠不會背叛他。”
“……”
“算命和騙子無疑是一個人,每當他去受害者那裡碰壁,轉頭就會到我這裡尋找安慰。”
林雲起陷入沉默。
羅盤七忍不住伸手在他麵前一晃:“想什麼呢?這麼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