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友,這是怎麼回事?”李季問道,“該不會是遇到了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遇到,隻是碰上一件怪事。”許修明忽而捧出一摞書,“你們且看看這些書,可能看出什麼。”
眾人一人拿起一本,在拿起之時便發現,這些書外表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剛好七本,招凝拿起其中一本,翻開一看,果然同冥月府視角看去一樣,空無一字,不過唯一有區彆的是,這些書冊表麵原本各有各的區彆。
“怎麼沒有字?”其他人也察覺到了異常。
“無字天書?”也不知道誰隨口起了個名字。
許修明無奈,“看來在這裡是沒辦法找出答案的了。”
他將手中留存的一本收回儲物袋中,問道,“魂木可獲得了?”
見他一副要去找魂木的模樣,被他回來會一係列操作弄得一頭霧水的眾人,怎麼也得攔住他。
“許道友,這些書冊不要了?說不定這裡麵藏著無上大法呢?”江堯調侃道。
許修明解釋,“我卻是覺得這些書都是同一本。我進了藏書閣中,見到上萬本典籍,仿佛將遠古萬物記載都囊括了進去,但一翻卻發現都是無字的。這藏書閣中必然另有禁製,我費勁畢生所學,好不容易解開禁製,這所有的典籍就變成了一個模子,但仍舊無字。這般,你要是說每本各不相同,我卻是不信了。”
“諸位且拿著吧。若是有一日得機緣解開書中之謎。還請告知許某一聲,也算還許某贈書之情。”
“哈。許道友不虧是上古大宗門的弟子。這般心性,我等比不過。”李季一拱手,“若是當真解開書中之謎,說不定我們還能再聚。”
“李季,你這神棍可不要無緣無故預言什麼。”冥妖衛朔將書冊卡在腰帶上,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李季。
李季賠笑。
招凝摸了摸書冊的紙張,不像是古紙,卻也不是什麼獸類皮革,分辨不出材質。
她看了一眼已經隻剩黑煙繚繞的地方,“這火又是從何而來?”
許修明略微尷尬,“沉心解禁,卻不想解禁之時沒有防住禁製反噬之力,這才鬨起大火,說起來,還有一事,許某忘記說了,這七本無字之書在大火中仍舊完好無損,這才被許某帶了出來,絕非凡物,諸位還請重視一二。”
“這是自然。”李季回應,又看向眾人,“諸位可看見魂木在何處?”
但眾人眼神互換著,俱是疑惑。
招凝是知道的。
在冥月府視角中,那顆無葉無枝的樹生長在後院裡,但是招凝不會直接告訴他們,靜室在側殿中,根本看不到後院的景象。
“去後麵看看吧。”江堯這時卻說,“傳聞中魂木無葉無枝,長相奇醜,想來也不會栽種在殿前。”
這通俗易懂地邏輯讓之前還在試圖用法術尋找的眾人一時語塞。
但確實反駁不了江堯的推測,一行人跟著江堯的步伐向後,招凝依舊是墜在最後。
從遊廊繞到後院,半路路過燒毀的藏書樓,許修明愧疚地看了一眼,許可在他身邊小聲調侃道,“師兄,若是被師尊知道你焚燒上古藏書,非得將你送到冰窟去。”
“師妹,好師妹,你可千萬彆說出去。”許修明合手請求著,“否則師兄我連太上長老的壽辰都見不到了。”
藏書閣並沒有燒到塌毀的地步,藏書閣的框架依舊佇立著,不知為何,招凝總覺得此藏書閣形製有些似曾相識。
“沈姑娘?”
許可的聲音打斷了招凝思索,見許可疑惑地回頭看她,而後許可笑道,“沈姑娘,在看什麼,可快一些,嚴道友他們都走的不見影子了。”
招凝微微應了一聲,腳步加快,卻在某一瞬突兀停下,猛然回頭看向這藏書閣。
她找到了,這藏書閣怎的這般像寂靈之府的書樓。
在招凝的意識中,寂靈之府有關的物幾乎不會出現在九州,這讓她思索之時下意識地就將寂靈之府排除在外了。
說起來也並非完全一致,這藏書閣大抵是書樓被“攔腰截斷”的狀態。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幾人,隻深深地看了一眼燒毀的藏書閣,並沒有做其他事情,隻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沒過多久,一行人果真在後院中見到那棵籠罩在禁製中的魂木。
冥妖衛朔抿了抿嘴,“江兄弟,我覺得你說的對,這東西確實不會不想在正殿前。”
“我從沒有見過這般醜陋的樹木。”許可小聲道,這怪異的木頭衝擊著她的審美。
那是一段丈餘高的枯木,三人合抱寬,木頭表麵樹皮好似在腐水中浸泡了上萬年,看不出樹皮的顏色,也看不出樹皮的紋路,而且這段木頭是中空的,上方像是被巨物啃噬過,參差不齊,幾片樹皮搖搖欲墜,而樹身上裂出三道橫紋,似是形成了魂木的眼睛與嘴。
“李季,你確定這醜木頭就是魂木?”冥妖衛朔難以置信地問著。
李季一本正經地陳述知曉的介紹,“魂木,上古稱惡鬼杵,是能拘役神靈魂魄的天生靈物。”
拘役神靈魂魄?也就是說此靈物能載他們度過黑水河,其實就是將他們魂魄拘役在魂木中,以此不沉溺入黑水河中。
招凝眸色微動,“卻不知,這魂木此時是生是死?”
“怕是……”許修明伸手虛按在禁製上,尚探入一縷神識,便聽神魂中一聲轟鳴,震得他猛然後退數步。
許可驚懼飛身穩住他,卻見他神情竟呆滯至極,仿佛癡傻了,好在這樣狀態不過三兩息時間。
他甩甩頭,略作調息,清醒過來。
許修明是有禁製天賦在身的,不然他也不會解開藏書閣中的一層玄機,這般探魂木禁製自是有把握,卻不想陰溝裡險些翻了船。
眾人便驚疑地聽見一聲慵懶的哈切聲,隻見那魂木身上三道橫紋張開了,似眼睛的兩道橫紋中燃著幽冷的火焰,似嘴巴的橫紋張開時浮現出幾條交錯的長鏈,像是將他嘴巴縫合了,但是長鏈斷了幾根,耷拉在它嘴角。
於是便聽見它吧唧嘴不耐煩地問道,“何人驚擾本尊酣睡?”
一時間,所有人都戒備起來。
“本……本尊?”嚴陵驚駭到結巴,“元神尊者?”
“喲,哪裡來的小家夥們,怎麼這麼弱,是送給本尊嘗鮮的嗎?”魂木咧著嘴笑著,眼裡火焰幽幽,好似當真在打量他們好不好吃似的。
“前輩說笑了。”招凝並不懼什麼元神尊者,更何況麵前這魂木也不一定是元神尊者,“晚輩們不是食糧,隻是向請前輩出土一助。”
魂木勾著嘴,幽幽火焰鎖定了招凝,“本尊若是想吃你,你不是也得是。”
“那就請前輩來吃吧。”招凝像是破罐子破摔,不止魂木神色一滯,連身邊的六人都呆住了。
江堯反應過來,“前輩現在束縛在禁製中,怕是也想出來吧。晚輩們可以幫你,作為交換,前輩做一次渡船如何?”
魂木盯著麵前兩人,“就憑你們,想要同我談交易?!”
他似要發怒,就在這時,江堯忽而喝了一聲,“李季,用你那己木困神之法!”
李季毫不遲疑,法印出,青光如萬仞,倏然包圍在禁製最外層,一瞬間從禁製內外溢出的魂力猛而滯了一瞬,七人借此時機四散而去,但依舊沒有逃過,神魂好似被什麼抓住而後拋了出去,神魂與肉|身不可思議地呈現重影狀態,直至摔在地上,神魂被撞進了肉|身。
但神魂中的不適依舊沒有恢複。
清風在神魂上遊走而過,消弭了排斥感,招凝坐起身調息。
“靈木喚魂。”卻聽李季喝了一聲,一棵參天大樹虛影拔地而起,樹冠伸展開,樹蔭覆蓋在七人頭頂上。
招凝抬眸看那虛影,在樹蔭遮蔽的一瞬間,神魂所有不適都消了。
己木天合大法果真名不虛傳。
他們到底是哪一脈的傳承。招凝掩去目中神色。
大樹虛影散去,幾人遠離魂木的位置,這魂木隻能用幽幽火焰盯著他們,卻奈何不了他們。
“江堯,你是不是故意激怒這家夥的!”冥妖衛朔反應過來。
“不激怒他,我們怎麼知道這家夥隻是口舌之利,根本不是什麼破尊者,怕是魂力頂多在二階靈物階段。”江堯並不否認,甚至好整無暇地盯著那不遠處怒氣無法發泄的魂木。
“若是他當真是尊者,這是太賭了,實在不可有下次。”許修明搖頭說道,他將許可拉起來,又問,“那我們現在該如何,合力將禁製打破,再迫使魂木屈服?”
“你們這群小家夥,當真當本木頭聽不見嗎?!”魂木咆哮著。
冥妖衛朔不耐煩地回吼它,“你老實當你的背景,等爺爺們破了禁製,有你好看。”
“不可。”招凝起身,這句話是回許修明的,“魂木有靈,即使臨時屈服,過黑水河之時,我等性命都係在魂木一身,不能保證它會不會暗耍手段。”
這層顧慮顯然是必要的,眾人陷入沉默,唯有魂木嘶啞的聲音在後方桀笑著,“來啊,小家夥們,想去黑水河戲水,本木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的。”
“李季!再用你那大法,好好懲處這嘴欠的魂木!”嚴陵霍然轉頭,指著魂木大罵道。
招凝卻問江堯,“江道友,不知可有解法?”
江堯剛才的行為有些突兀,招凝懷疑他在試探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江堯身上,許修明頓了頓,“江道友從正殿出來,正殿裡可有線索。”
“有。”江堯似在等這句話,“我看到一塊浮雕,浮雕上刻著一隻神斧砍伐魂木之景。”
他這說法是掩飾與冥月氣機的對話,還是真的看到浮雕,隻有他自己知道。
“江道友的意思是,那隻神斧可以克製魂木。”招凝琢磨著他的說法。
“正是。”
許修明又問,“可是神斧又在哪裡?”
“我或許知。”許可突兀插話,“煉器房後有一片鐵木林,我看見林中鐵木有不少砍痕,應是在那裡!”
“既然有線索,便去看看。”李季說道,“不過,最好勿出全力,分頭行動,幾人去探鐵木林,幾人去尋其他線索。如何?”
“好辦法。”冥妖衛朔應了一聲。
七人分工,李季、許可、嚴陵、冥妖衛朔去鐵木林,其他讓人再探其他線索。
但當四人走後,後院一瞬安靜下來,卻聽江堯古怪地問了一聲,“沈姑娘,莫不是有其他的想法。姑娘剛才直麵假做元神尊者的魂木,那態度著實令江某欽佩啊。”
“不如江道友。”這話似曾相識,“江道友豪賭,又似一切儘在掌握。”
江堯霍然看向招凝,那目光中就帶著一絲審視的味道,招凝平靜以對。
許修明一瞬猛然,不知這二位突然間為何起了劍拔弩張之氛圍。
“怎……怎麼了兩位?”許修明尷尬地看著兩邊,“若是想法不合,大可說出來溝通溝通。”
江堯收斂目光,緩慢轉到許修明身上,“許道友呢?為何不與你師妹一起探鐵木林。”
許修明一頓,解釋道,“許某想起那藏書閣燒而不毀,那可是靈火,恐怕有些異常,故而想要去看看。”
“那便一起去看看。”招凝說道。
“行。”許修明應了一聲,在前帶路,江堯卻也跟在後方。
焦黑的藏書閣前,許修明拿出冥月牌,在冥月牌的古字光芒下,許修明消失在原地,隨後藏書樓外層光幕起了波瀾,數息後像是紗幕般從空中落下。
許修明站在破爛的門口,一身形象與焦黑藏書閣格格不入,“兩位,進來吧。禁製核心在大火中受損,我從內部解開更是容易了。”
招凝站在藏書閣中,果然如她所料,藏書閣內部的構造與書樓一模一樣,即使被燒的如焦炭,卻也沒有毀去那沿著樓壁層層而上的格子。
“什麼都燒沒了。”江堯呢喃了一聲,又問許修明,“許道友可有察覺。”
“之前火焰是從高台迸發,可現在高台……”他掐了一記清塵訣,清風拂過,高台乾乾淨淨,根本沒有半點燒毀的模樣。
招凝低頭看腳下,連圓台上的暗紋都如同複刻,幽冥府到底是誰的府邸,是另外一座寂靈之府嗎?
許修明和江堯也踏上高台。
許修明指尖觸地,從無數紛繁疊加的暗紋中勾勒出一道詭異紋路,卻是一驚。
“太古雷紋。”
下一刻,一道雷光閃過,直接將許修明劈飛出去。
他的身體撞擊到藏書閣的牆壁,原本佇立的牆壁忽而間搖搖晃晃。
江堯一頓,飛身後退,“離開這裡,要塌了。”
可招凝仍舊站在原地,雷光並未消失,而是勾連起暗紋中疊加的無數道太古雷紋,緩緩升起,雷光向圓台中心半空一點聚集,而太古雷紋形成無數串道語流動在半空。
而招凝在太古雷紋中卻沒有絲毫影響。
她盯著那雷心,無數道雷光聚集,似虛似實。
下意識的,招凝伸手,指尖觸及在雷心一刹,識海中一聲轟然巨響,招凝神魂瞬間回歸,卻發現寂靈之府不見了,陡而呈現的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宮殿,她站在宮殿正中心,半環抱的議事階層層向上,直至灰霧之中,她麵向正前,一道龍形階石延伸向上,隱隱能看到恢弘震撼的聖座。
招凝下意識向階石走去,可剛一抬腳,恢弘大殿卻呈虛幻,大殿周遭好似有無法抗拒壓縮之力,無數道光影向下凝聚,隻是須臾時間,恢弘大殿回歸成寂靈之府正殿模樣。
而她的腳正踏在正榻高台第一級上。
招凝動作並未停頓,穩穩落下,拾級而上,衣擺一展,盤腿坐於正榻之上。
目光落在殿外,牽連無數道雷力的雷心顫動,而後環繞蒼白枯木一圈,飛越過正殿,射入書樓匾額上。
雷光隱顯,仿佛有一隻無形的筆,在匾額上龍飛鳳舞寫下兩個古字。
“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