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已經入魔了,知道自己在無法自控的魔化,但是他的意識還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並在這絲清醒中,以他個人的力量幫助秦恪淵清剿那些逃竄的入魔修真者。
直至最後在秦恪淵銀河一劍下,郭從衡的識海也被破開,被魔侵蝕的殘魂飛了出來,落在衡銳劍上。
秦恪淵能在當時的情況下還堅守著自己的道心,但郭從衡卻陷入了自我質疑和絕望中,再加上他本就被魔侵蝕,整個殘魂都陷入了渾渾噩噩之中。
若非他是劍修,又有人劍合一之境界,他的殘魂早就被魔侵蝕了,而不是將魔轉移到了劍上。
但當初那一幕幕,那一劍劍的殺戮已經深深刻在郭從衡的意識裡。
當一切過去,卻成了反複叩問他本心的魔念。
招凝撤回法力,郭穎兒也立刻收了劍,期待又心慌的走到招凝身邊,“怎……怎麼樣了。”
招凝頓了頓,回答她,“那不是你的心魔,是你哥的。本來你便將他煉化成本命劍,再加上兄妹親緣,便能心靈感應,體悟到他的痛苦。”
一聽招凝這般說,郭穎兒更是緊張又難過了,嘴唇動了動,好似叫著“哥哥”。
轉而又收了難過,更加堅定的問,“招凝,我應該怎麼做?隻要可以幫哥哥化解心魔,上刀山下火海,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招凝卻搖搖頭,“不需要你做這些。你隻要練劍就可以,明道心,悟劍意。他並沒有後悔他的做法,他隻是在絕望,他的劍落在了師門同胞的身上,你需要告訴他,真正的劍道,無畏生死,無畏親疏,斬錯,斬亂,斬邪,斬魔,斬一切虛妄。”
郭穎兒緊緊抓著手中的劍,她似懂非懂,可是此刻招凝的話對迷茫了數十年的郭穎兒來說,就是主心骨,是方向。
於是,她仍舊重重點頭,“我……我會克服恐懼的,我一定會帶著我哥去悟劍道。”
無論她說的話有多顫抖和猶豫,招凝都選擇相信她,伸手拍拍她肩膀,給予她鼓勵。
或許招凝能幫她、幫她哥哥,或許有很多人能解決這心魔,可是招凝知道,若不能親身克服,這對於他們來說便無甚意義。
頓了片刻,郭穎兒露出笑臉,“沒事,不就是劍修,隻要我郭穎兒想,一定能成的。在這之前我一定要把衡銳劍修複好。”
她環視四周,往三個深坑裡去,三個坑裡有兩個都還是昏迷不醒著,隻有一個瑟縮的根本不敢出來,顯然也發現了對麵的敵手不是築基也不是練氣,而是金丹境界的真人,這讓他們如何再敢放肆。
郭穎兒站在坑上再次問道,“風靈晶呢?!”
那人直接將儲物袋拋給了郭穎兒,還十分坦誠的說道,“我們洞府裡還藏著很多寶貝,您隨便拿。求求您高抬貴手,繞我們一條狗命,我們當初不是故意要搶您靈劍的。”
郭穎兒卻是哼了一聲,“怎的,你們搶寶貝還有無意的?”
那人怎麼也沒有想到郭穎兒竟這般挑字眼,一瞬間啞口無言,隻能夠在坑底反複叩拜求饒。
郭穎兒又哼了一聲,直接拿了另外兩人儲物袋,便翻看著邊走向招凝,掃了一眼便是感歎,“全是靈石啊。”
這些人在風雨穀收保護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靈石全都積攢了下來,既然儲物袋中都是靈石,那風靈晶便是在洞府中。
招凝沒有進去,抬手一動,靈光一閃,不一會兒,洞府中飄出來一個樣式古樸的箱子,長寬各一尺,高不過半尺。
郭穎兒接到手裡,一打開,果真看見七八塊風靈晶擺在上麵。
而風靈晶下麵還擺放著一卷玉簡。
“這是什麼?”郭穎兒好奇,從風靈晶下將玉卷抽了上來,一打開卻見上麵標注著“極刃風語劍法”。
招凝看了一眼,卻是一本以風靈根為主的劍道功法。
“咦,這不是萬劍宗的鎮宗大法之一嗎?”
郭穎兒卻驚疑出聲。
招凝一頓,接過玉卷,略微一展看閱覽,劍意看起來頗為強勁,是修行到元神之境的大法,但是並沒有提到元神天劫之事。
“我來汴州,就是為了入劍宗,學劍道的,做了很多功課,對汴州幾大宗門小有名聲的鎮宗大法都記在腦子裡。”郭穎兒湊近招凝,“招凝,這些人怎麼會有萬劍宗的鎮宗大法?”
鎮宗大法不可能輕易泄露出來。
兩人一對視,便察覺到不對勁,郭穎兒飛身就至那坑前,正要質問,卻忽然看那人卡著自己的脖子,竟然就這麼死了。
“招凝!”郭穎兒驚喊一聲。
招凝已經站在了其他坑洞前,那兩人明明之前是昏死狀態,這會兒,嘴角竟滲出一點一點的黑血。
能在招凝周遭悄無聲息的做此事,招凝自認除了元嬰之上沒人能有這種能力,但元嬰上人不會平白就這麼來殺幾人。
招凝看了一眼,“是契約。”
郭穎兒一怔,“契約。那種隻要另一方一死,契約方也會死?”
“這是平等契約,還有主仆類契約。”招凝回答道,“隻要一個意誌便會死去。”
類似於血奴,她隻要將血奴的血印碾碎,血奴會瞬間毫無征兆的死去。
郭穎兒抱著劍,察覺到深深惡意,“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匪修嗎?怎麼又是契約,又是鎮宗大法的。”
“這大法恐怕有問題。”招凝推測到,僅僅是名稱並不能表明它是不是極刃風語劍法,畢竟她們都沒有見過這功法的內容。
“我們得想辦法把這事告知於萬劍宗。”郭穎兒第一反應便說。
但招凝卻也提醒,“你若是想進宗門,可以拿此作為敲門磚。”
郭穎兒聽後略略遲疑,轉而又變得鎮定,“不用。我要憑借自己的實力進入,我是要成為劍修的,劍者,從不拐彎抹角。”
“好。”
招凝收回玉卷。
兩人從此地離開,一路向觀海城去。
臨到了觀海城城門口,郭穎兒又是歎氣,“招凝,你說我剛才的話是不是說大了?”
招凝疑惑看她。
郭穎兒耷拉著眉,“我壽元過半,又沒有到築基,不可能通過招仙令進宗門。唯一的辦法就是鬥劍大會上在煉氣劍修榜上排上前十,好難啊,這可是和整個九州的練氣劍修競爭。”
確實很難,汴州作為唯一的正宗劍道修真界,是所有劍修的向往之地。
鬥劍大會每百年進行一次,起初是汴州十八宗門之間的弟子大比,後來許多散人劍修也聚到汴州,自發的鬥劍,有的時候十八宗門的弟子也會參與其中,久而久之,這汴州十八宗門鬥劍大會,就變成了汴州鬥劍大會,甚至可能是九州劍修大會。
在鬥劍大會上有一塊十八宗門豎起的石碑,名叫劍才榜。
此榜一共有三,分為天地人,人榜為煉氣期劍修排名,地榜為築基期劍修排名,天榜為金丹期劍修排名。
凡是在天地人三榜登頂,都可稱作為該境界下九州第一劍修,由於劍修實力本就是同境界修士中最強悍的,因此暗地裡也有人會稱第一劍修為九州第一修士。
這名號可是響當當,當年劍真人的元嬰之下第一人的稱號,很大程度上因此而來。
哪怕是再淡泊名利的劍修,在聽到這樣的名號,心中多少也會悸動一下。
郭穎兒想要爭的是人榜前十劍,是劍修數量最多的一個榜。
“鬥劍大會可是過幾年就要開始了?”
“對,七年後,初冬之時。”郭穎兒抱著劍,一時更加遲疑了,她之前甚至不敢持劍對戰。
“來的及的。”招凝說道,“先鎮魔氣,再行劍氣。”
郭穎兒踟躇了片刻,重重的應了一聲。
招凝跟著郭穎兒身後去了她在觀海城的住所,是城裡一處偏僻小院。
郭穎兒來到汴州,所攜帶的靈石也不是無窮儘的,故而之前經常在觀海城中擺攤售賣些家族遺存之物。
但現在她一心準備練劍,便準備去外麵找一處洞府。
小住幾日後,她把想法大致跟招凝說道,“我準備黑市拍賣會結束後,就搬到劍影城附近洞府去。”
劍影城是萬劍宗附近最繁華的坊市,屬於萬劍宗下轄登仙城。
招凝點頭,“正好我有事去萬劍宗,還有極刃風語劍法,也得早些知會他們一聲。”
郭穎兒眨巴眼,“那招凝你且小心些,這可是鎮宗大法,要是他們怕泄露,直接暗害於你就遭了。”
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可能性極小,畢竟是九州第一劍道宗門,可能比昆虛四大宗門更加在乎名聲與威望。
況且劍真人石越澤還在裡麵。
招凝沒有再接此話,問郭穎兒,“聽說這裡黑市拍賣會想來不將拍品公開,隻有當場去才能知道。你又如何知道石劍心在拍賣會上。”
這是郭穎兒後來告知招凝的,要修複衡銳劍,除了風靈晶,還有石劍心、風煞精華。
這幾樣東西,招凝是愛莫能助,但郭穎兒這幾日修複靈劍之餘,在城裡四處打探,卻沒有想到打探出這樣的消息。
郭穎兒刻意壓低了聲音,“我那日親眼看到有人拿著石劍心進的靈商閣,不會錯的。”
靈商閣便是黑市拍賣會的主辦方,觀海城的修真者心裡都清楚。
招凝微微一頓,“我也許久沒有參與過拍賣會了,我隨你一起。”
“好啊,好啊。”
觀海城非常的熱鬨,由於靠近承玄修真界,這裡的法修和劍修五五分布,偶爾能看見法修和劍修起衝突,爭論到底是法修全能還是劍修強悍,不過大多數時候很是和諧。
黑市拍賣會說來是黑市,但是就汴州大多數修士直來直往的性子,已經把前往黑市的地下通道來往頻繁的就差在門口豎一塊牌子了,“這裡有黑市快來”。
而靈商閣大概隻能解釋,“雖然名叫黑市,但是是正經坊市,東西稀有,就是貴了點。”
招凝和郭穎兒進入黑市時,被這燈火通明的場景驚了些許時刻,其後也隻能淡定的入鄉隨俗了。
劍修的嗓門格外的大,整個黑市中除了砍價的聲音就是砍價,而且打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暢銷商品,花裡胡哨的各種材質劍鞘。
法修們在旁邊翻著白眼,但是手腳一點不慢的搶著劍修們攤位上的東西。
劍修一身好戰,除了在和自己寶貝劍膩歪的時間,大多時候不是在找人打架,就是在各大秘境、遺府中闖蕩,各處都是生死考驗,獲得的東西卻是豐盛且珍貴的。
直到招凝在一處攤位前,看到滿臉胡渣、看起來睡不醒的劍修手中把玩著一塊破損的鱗片,這位劍修一身衣袍華麗,腰間靈劍更是係著熟悉的劍穗,不過招凝沒有細究,隻目光落在那鱗片上。
鱗片巴掌大,看起來很像招凝在沉船上發現的疑似龍鱗的鱗片。
“這位道友,你手上鱗片可賣?”
招凝內斂氣息,平淡的好似不過築基初期,對方隻挑起眼皮看了一眼,便又微闔打著瞌睡,含糊道。
“當然賣啊,不過,這可是龍鱗,不是普通的鱗片。想買啊,至少這個數。”
他說著豎起三根手指。
“三千。”郭穎兒站在一邊很是驚訝,卻不想劍修晃了晃手指,郭穎兒幾要尖叫,“三萬?!你怎麼不去搶靈石呢?!”
她尖銳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大多數一瞧見她劍修的身份,頓時不感興趣了,且放眼看這黑市中,整個黑市就沒有一個不尖叫的劍修。
窮,還是劍修窮啊。
招凝看了一眼,淡淡道,“三萬可以,不過閣下得告訴我是從哪裡得到的。”
那劍修攤主瞬時睜開眼,眼中的光隻差沒有變成靈石了。
他笑眯眯的,“這位仙子,好說好說,彆說是從哪裡得的,就是怎麼得的,我都能告訴你。”
招凝無甚情緒,劍修美滋滋的收了靈石,說道,“此去離海八千裡有一片區域,每到月晦之時,便會出現一座小島,小島上有巨龍屍體。”
招凝微微皺眉,郭穎兒也察覺到不對勁,“你休要騙人,若是有巨龍屍體,豈會等到消息流傳在坊市,早就被人奪走了。”
“彆著急啊。兩位仙子,是我這不是話還沒有說完。巨龍雖已成屍,但那屍體卻生了靈,盤繞在那片區域,自作龍王。”劍修臉色很是古怪,“我十年前同道友一起去探查,那屍體居然白骨生肉長鱗,反常極了,這鱗片便是打鬥中無意所得。”
招凝指腹按在鱗片表麵,隻感覺到一股冰涼,並無其他的異常。
劍修瞅了一眼招凝,“這位仙子,你若是想去,最好等到金丹境界,不然恐怕連海島都上不去。”
郭穎兒聽著他說話,很是不爽,“就一塊破龍鱗和一個沒什麼價值的小島線索,你居然賣三萬靈石!”
劍修笑了笑,聳了聳肩,“有沒有價值,又不是幾句話能衡量的,那要看對誰說。”
招凝站起身,盯了對方一眼,卻是拱了拱手,“閣下同劍真人是何關係?”
郭穎兒很是吃驚,她靠近招凝,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招凝為何問出這句話。
卻不想對方還站起來回禮了。
“不才。劍真人門下大弟子,嵇宗,見過沈仙子。”
“師尊說,若是有一日見到沈仙子,必定要敲詐一番,以彌補他在熾煌城的名聲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