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化身?
當年看到一提雙魂時, 曾經書中帶過一句話,講的是一魂雙體,就是所謂的身外化身, 神魂不滅, 一人成二,即分身,但這樣的神通唯有元神之境才能成就,概應隻有元神才能分化神念控製雙身。
除非……有秘法。
但這林家的詭異當真是身外化身的秘法?
韓旭和那女子滿白眸子晃過眼前, 怕不是邪法。
而麵前的嚴榮行為突兀, 隱隱讓招凝不適, 她不想相與, 轉身要走,卻聽嚴榮又說。
“仙子, 可彆急著走, 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林家祖傳身外化身秘法, 卻無能修煉,把秘法轉化成邪道人傀分身之術, 你猜林輝長老懷裡的女子是不是人傀。”
招凝緩慢轉頭看向他,他背著手笑容很是懶散。
“仙子, 可曾聽說過這林家是整個墜仙域最公正的家族, 可聽說過林家的這客卿招募的本質, 你猜為什麼這麼多人進入林家之後, 都會成為林家的長老, 幾乎沒有人從林家離開。”
招凝知道他在暗示什麼。
許多林家長老, 說是已經成為林家的長老,但可能也成為像林輝懷裡的女子一樣成為某個人的人傀了,或者有些在與林家接觸中, 漸漸對林家這種人傀分身大法了解並認可,成為林家施展這人傀分身大法的一份子。
而那些對林家人傀分身大法看不上眼的,甚至想要公諸於眾的修真者,可能還沒來得及向外說什麼,就成了失去神魂的人傀客卿。
韓旭,林輝懷裡的女子,還有……林敏丹對顧樓的威脅。
招凝心中閃過多個念頭,麵上的神色卻是冷靜的。
“閣下告訴我這個作何?這可是林家的區域,你這般說,就不怕聽見嗎?”
可嚴榮不羈一笑,“仙子不就是想要知道為什麼那人會成為‘活屍’……”
招凝眼眸一縮,他當時居然在郊外。
壓抑著自己翻騰的情緒,金丹境界的神識覆蓋數裡,招凝確定沒有外人在附近,哪怕是元嬰上人,也能略略感知。
招凝心中驚愕,手掌微微握起,這一刻招凝有一種想要將麵前的人直接絞殺的衝動。
但招凝知道,這個人並非觀感上的那麼普通,她甚至不一定能在對戰中獲勝,更何況現在是在林家寧園中,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影響招凝的計劃。
她必須要謹慎,她不能被這一句話激怒。
招凝抬眸看他,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情緒,隻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哪有平白無故的秘密,這嚴榮必是想要達成某種目的,且是跟林家有關的目的。
嚴榮勾唇一笑,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難得見到這麼聰慧的人,不著急,很快仙子就知道的。”
他深深的看了招凝一眼,那目光中好似在審視什麼。
又來了,這樣奇怪但熟悉的目光,招凝自認絕對在什麼地方碰見過,甚至很短的時間之內,可能就在墜仙域中,等等,就在墜仙域中,招凝來此也不過幾日的時間,真正遇見的修真者寥寥無幾。
招凝指尖微微一動,忽而轉過身看嚴榮離去的背影,他優哉遊哉的走著,根本不像個金丹真人,就像是遊戲人間的浪子。
他此刻手中掐了一根狗尾巴草,搖搖晃晃,注意到招凝未曾掩飾的視線,還抬手晃了晃狗尾巴草,像是在打招呼。
嚴榮……嚴榮……宴彬……
林家用來考教響應客卿招募的人居然就在客卿招募響應人之中。
這當真是笑話了。
招凝正身,神色未流露出異常,隻是淡淡地看著台上兩名被震到吐血的修真者,顧樓正在向他們賠禮道歉。
宴彬……宴彬……
她心底呢喃著這個名字,腦海中一遍遍的重複數個時辰前在郊外與“韓旭”打鬥時忽略的細節。
直至片刻後,招凝微微一動,意識到到底是哪裡產生的疏漏。
她目光落下,要下雨了,地底的螞蟻一群一群地鑽出來……
“道友不如到旁邊休息,明日再進行比試,你放心,這一場不作數。”顧樓安撫著受傷的修真者,“這是我們林家的錯,林輝長老實在是愛妻心切。”
“哼。”修真者爬起來哼了一聲,“都金丹境界的真人了,還這般神神叨叨,當真不怕被外人嗤笑。”
“好了,王兄,若是被真人聽到了,就不好了。”之前與他對戰的修真者提醒道。
兩人這才徑直下了武場,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也不算什麼委屈和屈辱,強者為尊的墜仙域中,金丹真人控製不了發個火又算是什麼呢。
顧樓看著他們兩人離開,藏在拳頭下麵的手緊了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好像從林輝帶著女子離開之後,神情便一直不對,像是在拚命壓抑著什麼。
好不容易緩和,他走到幾位修真者麵前,又看到招凝站在一旁。
略微有些驚訝,好似注意到招凝是誰,但也很快的低下頭去,拱了拱手。
“真人,實在對不住,讓您久等了。正要日落了,我帶您和諸位高人去林家彆莊休息,那裡處在靈脈上,靈氣更加濃鬱。”
“嗯。”招凝淡淡應了一聲。
修真者的速度極快,到彆莊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顧樓在前麵領路,彆莊中倒是沒有像寧園那般奢靡,很是普通,就是招凝之前尾隨著“韓旭”來的地方。
果真沒過多久,他們一行人便碰到了“韓旭”。
而他身邊跟著一個人,那是一個非常年輕的修真者,看起來還不滿雙十,看起來浪蕩不羈,一把折扇彆在腰間,這會子,正在捶腰捶背的往前走,“韓旭”低著頭跟在他後麵。
顧樓見到他們過來,連忙側身避讓,躬身喚了一聲,“小少爺。”
而其他修真者大致一看兩人的修為境界,便是向他身後的“韓旭”拱手,“真人。”
小少年頓了頓,眸子往這幾人身上掃過,說道,“他們是誰啊。”
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連金丹中期的招凝都沒有被他放在眼裡。
“回小少爺,這是響應我們林家客卿招募的修真者。”
小少年這才看了一眼,那目光直直落在招凝身上,“這位仙子真好看,也是來參加我們客卿招募的?”
他的目光很直白的打量著,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
而“林影”的性格可從來不是隱忍的,她指尖一動,便見一道靈光刺向那小少年。
小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顧樓卻是第一時間攔在了小少年麵前,胸口正中那道靈光,緊接著一股鮮血從他嘴角留了出來。
慢了半拍,“韓旭”才上前。
他聲音沙啞著,“閣下是什麼意思,竟然敢偷襲我……我林家小少爺!”
“林影”抬眸盯了他一眼,“提醒小少爺罷了,有的眼睛,不要也罷。”
說著向旁邊走去,根本不管他們。
“你!”這話是重音,從小少年和“韓旭”口中同時傳出來。
“小少爺。”顧樓提醒了一句。
隻剩下小少年不滿的憤怒,“哪裡來的真人,金丹中期囂張什麼,在我們林家金丹境界就隻配當個護法。”
顧樓低著頭,眼眸中閃過嘲諷,低聲道,“小少爺,說過了。”
小少年這才哼了一聲,拍拍顧樓的肩膀,“顧樓,你做得不錯,不虧是丹丹姐看中的人,以後你就是我林家的一份子了。讓父親也給你配個金丹‘護法’。”
顧樓低下頭,不知是受傷還是怎麼,身體微微發抖。
入夜,海風裹著腥鹹的氣味吹拂著寧明島。
即使大多數都是修真者,卻也保留著晝出夜伏的習慣。
在郊外一處無人的地帶,遠離城區,也遠離城外凡人村落。
卻見一個人影在林中舞劍,那劍光明明極具威懾之感,但是卻好似被刻意壓製著。
那劍光甚至連周遭的樹乾都沒有傷害分毫,但那人卻一直在舞劍,沒有絲毫的劍法劍招可言,隻是不斷的攻擊著樹木,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直至最後,那劍好似都像是成為累贅,發泄的人直接放棄了手中的劍,悶著頭不斷的錘擊著麵前的樹木。
那拳頭越來越猛烈,越來越快,甚至都看不見拳頭的影子,但是他卻一點都沒有停下,直至最後,即使沒有使用真元,麵前的樹木也在被他的蠻力擊倒。
轟然一聲中,他身形一頓,好似意識到什麼,在原地極快的喘氣。
最後心中的情緒像是怎麼也都壓不下去一樣,忽而大吼一聲。
“啊——呀——”
緊接著發瘋似得向周遭揮拳,氣力衝擊足有兩人合抱才勉強的樹乾上,拳頭暈著血跡在樹乾上,樹乾轟然倒塌,緊接著是第二棵,第三棵,越來越多樹木倒地發出轟然聲。
他的拳頭不自覺的加持了法術和靈力,一圈揮出,數十棵樹轟隆隆倒下,這聲音已經遠遠不止剛才的聲響,怕是連凡人的耳朵都能聽見了。
但是他像是完全陷入了情緒中,根本沒有絲毫的停頓。
忽而間,山林中傳來一絲輕慢的聲音。
“你若是再發泄下去,明天天亮,路過的凡人都知道,林家未來的新婿不滿林家。”
聲音很輕,輕到好似隻在那人的耳邊劃過。
那人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慌亂終於在複雜的情緒中占了上風,他緊緊攥著滲血的拳頭,緩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卻見一棵大樹後麵,一道身影轉了出來。
正是招凝。
顧樓一頓,情緒漸漸下壓,他看了一眼招凝,抬手作揖,“林真人。”
招凝無甚意義的應了一聲。
顧樓忍不住,“林真人,來找我做什麼?”
他低下頭,“我知道林真人似乎幫了杜伯他們不少的忙,是個良善的真人,但是,林真人我並不想你插手我的事情。”
“我並沒有插手你的事情。”
招凝淡淡說道,而後忽而抬手,指尖一挑,一點清光飛出,暈在半空,又緩緩在地表蔓延,將兩人完全籠罩在無形的結界中,哪怕是隻螞蟻都彆想輕易進入結界。
“我隻是來同你做個交易。”
顧樓低著頭,用這般動作掩蓋自己麵上的驚愕,沒有發出一聲回應。
而招凝好似在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我可以幫你救出那女子的神魂。作為交換,你要告訴我他們林家的底細,或者說他們人傀神魂所藏之地。”
顧樓倏然抬頭。
他知道招凝說的那女子就是林輝懷裡的女子,可是招凝是怎麼發現的,又是怎麼知道他這一切都知道了。
招凝知道他的疑問,但是卻沒有絲毫為他解答的意思。
隻問,“那女子是你的至親?”
顧樓忽而明白,是自己太過情緒了,這麼多年,情緒似乎已經壓抑到極致,快要藏不住了。
顧樓閉著眼,而後慢慢說,“那是我娘。”
再睜開眼,情緒爆發,“可是她卻被林輝那混賬東西看中,他欺辱我娘,我娘不肯,他便強行,後來我娘不堪受辱,當場自戕,他卻強行拘了我娘的神魂,還把我娘的肉身轉化為他的人傀。”
顧樓一想到當年林輝呢喃著說道“雪兒,從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再無區分”,至今還覺得作嘔。
“他們林家都是一群修著大道正統,行著邪魔歪道之事的混賬,等我把我娘救出來,就……就……”
這一刻顧樓卻是說不下去了,他爆發的情緒好似也弱了下去,他雙掌捂住臉,而後慢慢蹲了下來。
“我好不容易修行到築基,有機會進入林家,即使受林敏丹的屈辱算什麼,隻要能把娘救出來,可是,可是明明我已經築基大圓滿了,明明我已經走到林家內部了,可是為什麼連那個林睿小混賬也能高高在上的對我,為什麼我在他們麵前還弱小的比螻蟻還不如,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已經活了幾十年了,顧樓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他比誰都清楚憑他自己根本救不回娘親,憑他自己根本進去不了林家禁地。
可是麵前的真人呢,這個似乎對菱華有恩,對杜家有恩的真人,是不是真的能幫他,是不是真的能帶他娘出來。
他微微抬頭,在指縫中看招凝,試圖用這樣的動作掩飾眼神裡的怯弱、恐懼和懷疑。
“即使你把真相告訴我,你也沒有任何的損失,不是嗎?”招凝淡淡道,沒有被他的情緒乾擾。
顧樓略略動了動,卻不想“林影”直白道。
“你還會是那個心懷不共戴天之仇,卻還在林家委曲求全的懦夫,不是嗎?”
這句話像是一支極度鋒銳的箭矢狠狠地刺在了顧樓的心頭。
他沒有憤怒,沒有暴躁,更沒有瘋狂。
隻是膝蓋徐徐向前,而後重重磕在地麵上。
他沒有看招凝,像是在自言自語。
“是,是我沒用,我就是個懦夫。”
“三十年前,林輝來,我隻能懦弱的縮在米缸裡,看著娘親被屈辱。是菱華喚醒的我,告訴我一定要強大起來。後來菱華家遭難,菱華走了娘親的老路,被賈宇奪走,而我隻能在林家討好林敏丹。再後來,娘親被練成人傀,閉眼前最後衝我搖了搖頭,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自此神魂困鎖、肉|身成傀。我還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我這是在隱忍,我這是在等待時機,哈哈哈,忍?哈哈哈,懦夫的借口,懦夫的愚蠢。”
他仰著頭看著漆黑的夜幕,“我曾經有無數的機會和林輝同歸於儘,有無數的可能乾預那些陣法,我都沒有做,隻為了得到他們信任,可是我最後得到了什麼,林敏丹還是想要將我練成人傀,娘親還是隻能屈辱的鎖在林輝的懷裡。該死的林家!”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而看向招凝,“真人,想知道,好,我告訴你。”
“林家不是什麼大道正統修真者,他們就是邪道……”
顧樓一字一句地揭露著林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