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
驅逐?
招凝茫然, 但她卻莫名能知道,哪怕林家先祖神魂尚存,這金光古字也會深深刻入林家先祖的神魂中, 永遠無法掩蓋。
就像是……像是……天道烙印。
招凝猛然一頓,不知為何想起了此界名為“墜仙域”。
“墜仙”本質就帶著負麵和嘲諷之意,雖然這兩字可能是從墜仙域原住民妖獸角度出發的, 可是再和“逐”字聯係在一起,好像在冥冥中早已訴說了真相。
一時間,招凝恍惚意識到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 忽而身後有聲音小聲問。
“林仙子, 還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是董達不知何時回來了。
招凝回頭, 董達和宴彬都站在不遠處, 順著她目光再一次看那林家先祖屍體, 明明視線在那“逐”字上劃過, 卻沒有起絲毫波瀾,好像那金光古字理所當然的存在。
即使從賈宇記憶裡知曉了墜仙域的常識,但他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練氣修真者,更何況他的記憶大多都是那些齷齪事情,關於這世界更深層的東西一概不知。
招凝明白,不能暴露自己是九州而來。
便隻問,“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林家先祖的屍體會放在這麼靠近墓穴入口的位置?先祖遺骸該保護妥善的, 至少要放在最裡層才是?”
董達卻說, “先祖又如何,先祖不過是金丹實力。”
這話言外之意似是在說,強者為尊,實力不足, 哪怕是長輩也隻能伏低認小。
很多時候,招凝覺得此地人性帶著扭曲。
宴彬插話,“行了,林家五個元嬰,雖被我暫時控住三人,可彆忘了外麵還有兩個。我們不能再在這裡耽誤時間。”
招凝漠然,轉身快步走去。
卻不想三人剛走到儘頭,忽而之間一道禁製升起阻擋前路,而身後殺意緊隨而來。
三人瞬間回頭,卻看見那林家先祖的屍體不知道何時居然站了起來。
忽而之間一道暗色靈寶向他們衝來,三人陡然向不同的方向避讓。
不過是避讓的一瞬間,那先祖屍體已經衝到了他們的麵前。
她的眸子是睜開的,和那些人傀一樣,是滿白之色。
先祖人傀的動作僵硬卻迅速,首先衝向宴彬,宴彬疾速向後退去,先祖人傀禦靈寶緊緊跟著,兩人被落在後方,董達和招凝對視一眼,同一時間施展法術,兩道光華直接籠罩在先祖人傀身上,先祖人傀瞬間頓下。
宴彬趁機擎住靈弓靈寶,倏忽射出了靈箭。
先祖人傀尖嘯,整個墓穴都跟著一顫。
董達急道,“宴彬,不能這麼做,若是這東西死了,整個林家都要驚動的,另外兩個元嬰上人要是知道,我們東西都沒有拿到就直接去見鬼了。”
“這人傀似是被操縱著。”招凝道。
“難不成還有其他人?”董達一驚。
宴彬皺眉,抬手掐法決,身後虛影乍現,第三隻眼打開,金光暈開,卻見先祖人傀此時正如提線木偶,在她頭頂三尺之處,空間扭曲,法則聚攏,隱隱是一方玉簡,玉簡橫置,巴掌大的魂靈坐在玉簡上,正操控著先祖人傀。
那是……
“道書之靈!”
董達和宴彬同一時間驚吼,喜意更甚。
招凝知曉,但隻在上古遺傳的書冊中見過一筆帶過的零星之語,而非像他們這般好似熟知此物。
“身外化身大法!”
宴彬驚喜。
“兩位,這可是說好的。”宴彬抬頷,其意不言而喻,是要兩人相助他取得。
他現在控製著大法,一旦撤力,道書之靈怕是就趁機逃走了。
董達翻了一記白眼,但好像也認了。
“把這東西控製一瞬。我有辦法讓他沒有方法出來。”董達朝招凝喊了一聲。
招凝應聲,龍吟鞭現,八隻巨龍嘶吼而出,瞬間裹附先祖人傀,先祖人傀一掙不得,瞬間向招凝方向看去,即使滿白的眸子也能感覺到其中的殺意。
“就是現在!”
下一刻,卻見董達突然出現在先祖人傀的上空,手持那把巨大的靈寶重錘卻是突兀的敲擊著道書之靈周遭虛空,一瞬間整個虛空開始扭曲,道書之靈好似受到了重創,先祖人傀的動作也變得混亂,它身上黑紋光芒閃爍。
隨著重錘不斷的破壞冥冥中好似有無數跟繩子直接繃斷了。
道書之靈無聲尖嘯,一瞬間禦使玉簡破碎虛空逃跑。
宴彬霍然飛身,法術起,靈光現,控製住玉,道書之靈在半空不斷掙紮,卻似掙不開。
而先祖人傀一頓,滿白的眸子隨之閉合,身體僵直定在原地。
一瞬間整個墓穴中沒有其他的聲響了。
重錘落在地上,董達也跟著落下,他單膝著地,手中抓著重錘,重重的哼了一聲。
在抬頭,緩慢的站起,看著那沒有動作的屍體,嗬嗬笑了一聲。
董達看著宴彬控製住那道書之靈,哼了一聲。
“便宜你了。”
宴彬讚道,“早就聽說過,董達是西海域最厲害的後天破壞大道的修士,卻沒有想到已經到了這般程度,連虛空都能破碎,堪比元嬰。”
可話音一落,那道書之靈忽而詭異一變,虛空中起無數淩冽罡風,那罡風直接向虛影第三隻眼去。
宴彬一驚,倏然回防,可那第三隻眼還是受到重創。
下一刻,破碎的虛空忽而呈現一處地下密室,血煞陣、泥人像,正是人傀分身大法祭煉之地,道書之靈倏忽鑽了進去。
“血煞之極!”
卻是董達驚喜。
直接飛身跟著去鑽,卻不想虛空瞬而閉合,他隻撞上了岩壁。
“他娘的!”董達大罵。
“該死的!”宴彬也忍不住。
董達目的是血煞陣,據他所說,血煞陣核心血煞極意是他修煉大法所需,而宴彬要的是身外化身大法,而一瞬間,兩人好似得而複失,如何不罵。
唯有招凝淡淡然,好似旁觀了一場鬨劇。
兩人冷靜了片刻,目光落在招凝身上。
招凝指了指那已經消失的禁製,“現在我們的目標一致了。”都是那人傀分身大法祭煉之地。
她不再多言,越過他們二人,徑直往墓穴深處去,董達和宴彬皺著眉對視一眼,似心中有不爽,但也隻能跟著。
墓穴中也刻畫著很多的浮雕,這些浮雕好似將林家家主的記憶完全鐫刻在這裡,就像是在告訴後人不要忘記什麼。
但是即使是後人,在看到這些混亂的浮雕畫麵,仍然在其中找不到思緒。
比如說,他們飛速掠過的一處浮雕,浮雕上林家家主麵對這蜃霧,卻沒有躲閃,有一種與之一戰的決絕。
另一幅浮雕上,記錄著林家家主手持□□,驚喜、得意、激動等等複雜情緒交織著。
招凝覺得那□□有些眼熟,但是浮雕上的畫麵不可能將完整的情況表現出來。
三人在禁地之中不敢太放肆一路上遇見不少的機關,但都巧妙的化解了,有的時候靠匿息逃過了一劫,直到他們最後終於闖進了人傀分身大法祭煉之地。
這遍布的泥人,董達和宴彬也驚了。
“這些都是人傀的神魂?”董達說道,“這麼多的人傀,那他們林家還有幾個活人嗎?”
“嫡係血脈怎的不是活人?”宴彬反問。
招凝掐指一算,“我們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三人不再多言,直接進入了洞穴深處,血煞大法光華上下遊動。
而道書之靈正好在血煞大法的中央,它好似知道陣中是最安全的地方。
血煞陣法本身就是祭煉之用,若無人傀分身大法相助,隻能成為陣法中的一道血光。
宴彬看了一眼董達。
董達哼了一聲,他上前,手中已經掐起法決,身後暈著奇怪的光輪,又兩道明顯的血刃交錯呈現,好似滴血的刃。
血刃血光流轉,血煞陣法似漸漸呼應跟著旋轉,微妙的法則之力在血煞陣法中浮現,這就是血煞極意。
董達眼睛一亮,法決再轉,兩道血刃像是交疊的雙刃被抽出,懸浮在陣法之上,而血煞極意法則一點一點鐫刻入血刃中。
細細感應那兩道血刃,上麵好似鐫刻著無數種破壞之力。
“後天破壞大道,以血刃入道,凡是被鐫刻進血刃中,就會成為血刃的法則,法則之下觸之即被破壞。”宴彬忽然在招凝身邊說道。
但是招凝並沒有說話,反而有一絲不動聲色的戒備。
宴彬又說,“那護法的神魂可就在此處,林仙子不直接取了嗎?”
招凝卻反問,“血煞極意已經淡了,那宴道友為什麼還不取身外化身大法呢?”
兩人一眼對視,下一刻同時向兩側避讓,卻見本在鐫刻血煞極意的兩道血刃卻陡然撲向他們適才所處之地。
“董道友,你現在反水,好像早了吧。”宴彬卻是不鹹不淡。
“也不算早,已經到了最後一刻了。”招凝也是淡漠回答。
一瞬間董達有一種好像被另外兩人算計的感覺,但這又如何,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哈哈哈,血煞極意已鐫刻,隻要拿你們祭煉血刃,就算他元嬰老兒來,也休想阻攔我。。”
兩道血刃向招凝和宴彬衝去,招凝立於原地,刹月劍忽然出現在身前,同那血刃碰撞上,一瞬間,整個空間中好似有一種力量在浮動,像是要把一切都破壞掉。
宴彬反手就是一招,緊接著他身上的虛影一晃,另一道血刃竟然被憑空抓住。
董達卻大笑一聲,“你們以為就這麼就能阻擋住,我的血刃破壞法則了,不可能的。”
下一刻卻見那血刃爆發出血光,瞬間整個宴彬都被籠罩在血光之中,而招凝卻已經出現在董達的身後。
突兀的,本是撲向招凝的血刃,竟然徑直衝入了董達的身體之中。
董達長嘶一聲,法決瞬間中斷,他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身後,瞧見招凝冷漠的神色,手中卻虛托著一滴精血,是進入墓穴時交於招凝突破陣法的精血,此刻卻成了控製血刃的關鍵。
瞬間絕望,他轟然倒地。
而籠罩著宴彬的血光也隨之消失了。
宴彬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色,但是神色還是慵懶的。
“先天破壞大道,破壞一切,連自己也能被破壞,可惜了董道友,你也隻能死在自己的法則大道之下。”
招凝並沒有說話。
那夜遇見宴彬,招凝本警告他一聲便走,卻不想他追上,暗中提醒了一聲,第三人是董達,唯有拿到他的精血才能控製住此人。
宴彬看向招凝,“林道友,你這要精血的辦法可當真是隨便,若是被董達發現,可彆想直接進入此地了。”
招凝卻說,“那宴道友認為什麼樣的方式最自然?”
這董達本就包藏禍心,對兩人心中早有殺意,一滴精血而已就像是饋贈,更何況宴彬先起意,他若是不動作才顯得怪異。
招凝說道,“宴道友,你這策反的力量日後還是要加強些。”
宴彬卻笑,“那林道友此刻不是還站在我這邊的?”
招凝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宴彬,轉而手中靈光一動,韓旭神魂泥人和顧樓娘親泥人被招凝收起。
而宴彬法術再次裹在道書之靈周遭,道書之靈生生被他掐散了,他抓著那枚玉簡,卻好似不在意,隻是隨手把玩。
招凝自始至終警惕都未卸下。
隻淡淡說道,“宴道友,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合作結束。”
“急什麼。”卻聽宴彬散漫說道,抬眼古怪地看向招凝,“林道友,你覺得從我們進入此地,還有機會安然無事從此地出去嗎?”
話落,招凝前路被禁製阻擋。
她緩慢轉身,眸子是冷的,“宴道友走不出,不代表我走不出去。”
“哦,那我要是走不出去,林仙子也彆想出去。”
卻不想宴彬竟然直接操控董達的屍體,利用他的屍體重新聚起血刃,那血刃徑直向血煞大陣斬去。
這是要徹底破壞血煞大陣,血煞大陣破壞,所有的泥人也會跟著破壞,這可與提取血煞極意天然之彆,這樣做,明明還有半盞茶的時間可跑路,但卻會直接驚動元嬰上人,或者說驚動整個林家。
“你瘋了。”招凝斥道。
卻沒有想到宴彬根本就不在乎,他反而笑道,“林道友,你覺得最好的離開方式是什麼,悄無聲息的走,不不不,我告訴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製造起一場更大的混亂,這樣才有機會離開。而且將所有人傀的神魂解放,林仙子難道不想嗎?”
宴彬瞬乎以血刃斬向血煞大陣,卻不想血煞大陣上方湧現神光。
招凝瞬身出現,雙掌合定血刃,神色森冷看著宴彬。
兩方對峙,唰然分開,兩人各站血煞大陣兩邊。
招凝確實想過,但她更知道這樣也是自不量力,五名元嬰和十數金丹,如何能走。
所謂的混亂,但仍然會有怒火的焦點,他向要招凝成為這焦點。
時間和宴彬的雙重壓迫下,招凝感覺冥冥之中寒意罩頂。
除此之外,她更不懂,為什麼自己能成為焦點,那麼多的元嬰上人和金丹真人,難道自己的現身就能吸引去所有的注意力嗎?這才是真正的笑話吧。
宴彬的目光再一次古怪的審視招凝。
“林仙子是個神秘的人。”宴彬忽然說道。
招凝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宴道友也是個神秘的人,不過,宴道友,但你最好收了你那心思。”
下一刻,卻見招凝手中出現了一滴精血。
就是宴彬的。
“宴道友,再爭論下去,恐怕對你什麼好事。”卻見一道血印緩緩扭轉成型。
宴彬慵懶的神色漸漸褪去,“血奴契約。”
“你在威脅我。”
“我在警告你。”
但下一刻,宴彬哈哈大笑,“林仙子,你以為我真的那麼蠢的,把精血直接交給你,你且瞧瞧這到底是什麼精血。”
卻見那精血漸漸變成了妖獸的血。
是鋸齒妖鯊的精血。
招凝眼睜睜看著它變化,眼神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還是看著宴彬,很是冷靜的說道,“那宴道友以為我用這麼愚蠢的招式,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卻見血印之後,有一股古怪的牽扯之力出現在了宴彬身上,黑紋一道一道的在他身上浮現。
宴彬眼眸一縮,猛地看向招凝,“該死,你什麼時候在我身上下了人傀分身大法。”
雖然隻是膚淺的控製,沒有機會將他煉化,但一炷香的操控時間卻是足夠的。
招凝當然不會什麼人傀分身大法,這一切都是讓顧樓去操作的。
這大概是顧樓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勇氣,這般冒險的靠近宴彬,不過招凝有萬木匿息大法加持在顧樓身上,除非宴彬沒有片刻的閉眼時間,否則顧樓一定不會發現的。
招凝看著他,“宴道友無須知道。你隻要知道,宴道友你此刻稍稍的輕舉妄動,你就會被人傀大法禁錮在此,你猜是你先掙脫人傀大法,還是元嬰上人的攻擊先到。”
“你!”宴彬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看著招凝眼神中卻似乎並沒有起怒氣,而是一寸寸的審視和打量,轉而居然放鬆了,哈哈大笑,“不虧是先天功德造化金丹,能得到這種機緣,果然不是什麼凡俗之輩,這計謀是我宴彬輸了。”
招凝忽而皺眉,她總覺的有些奇怪,宴彬為什麼突然提起先天功德造化金丹,而且同境界之下,為什麼他能察覺到上品金丹的非同尋常。
袖中的手微微握起。
她忽而道,“宴道友說得沒錯,一場大混亂確實是溜走的絕佳機會。”
刹那間,刹月劍上太古雷紋“破”加持繚繞,徑直斬向血煞大陣。
血煞大陣瞬間爆發出光華,卻見無數魂光交織著血光衝出,又向四周小洞中的石像衝去,一瞬間所有的石像都在顫抖,緊接著無數的泥人身上的封禁開始解除。
但同一時刻,又有一圓盤從血煞大陣鎮壓之地飛出。
招凝一驚,那圓盤竟和九州輪一模一樣,第二塊九州輪?
宴彬卻是大喝,“禹餘赦神令!”
他甚至不管身上的人傀分身大法的限製,直接飛身向那圓盤。
招凝茫然,但怎麼也不會讓他拿去,法決一掐,宴彬動作受製,他卻還在強行去追那九州輪。
而另一邊,林家主島,兩個元嬰上人聚集在一起,他們身後是四具元嬰人傀。
兩人麵對麵在商量著。
“明明從那裡傳來的消息是,那人已經在了墜仙域中了,最近我能感覺到之前東海某處有那波動,但是不巧的是,但我去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們這次客卿招募,本來就是想要引那人來,順便將那宴彬殺了,卻沒有想到宴彬死活不說,而那人似乎不再其中,你瞧瞧這三人,隻是上品金丹而已,不是……”
另一元嬰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身後的人傀的情況異變,下一刻,就見人傀已經完全倒下,他們身上的黑紋都化成黑煙升騰,已經徹底成為屍體。
兩個元嬰猛地站起身,“不好!禁地有異!”
說著兩人同時消失在房間。
隻是他們剛禦空而行,站在禁地外,就見整個禁地都被籠罩在一片血光中。
“什麼人,膽敢擅闖我林家禁地!”
一道光華劈下。
正巧飛出的第二塊九州輪陡而分成兩半,元嬰也是一驚,“禹餘赦神令!”
趁此時機,招凝霍然全力運轉人傀分身大法,宴彬氣息陡然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