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286 過往的真相(1 / 2)

迢迢仙途 沉難 19409 字 9個月前

“你……你是什麼人?”

陸居驚恐詢問, 麵前的人能夠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裡,其修為必在他之上。

可是他常伴景耀鬼神身側,見過各種脾氣的大能,早就有洞察境界的眼力, 可是麵前人卻讓他察覺不出實力, 甚至不警醒就會下意識忽視。

招凝沒有回答他。

隻提步向他走了半步, 隱約夾雜著一聲拐杖觸地的聲音, 在陸居眼中, 招凝身上出現了一道重影。

隨著招凝向他而來,重影跟著而來,拐杖觸地的聲音停在陸居耳中刺耳至極, 他感覺到對方的威壓, 一瞬間, 他竟無法好生站立,隻能半倚著重錘強撐著。

招凝微微傾身注視他, 這道重影便明朗了,是一個耄耋的老婦人。

陸居瞬間明白麵前的人到底是誰,驚疑中泛起異樣的憤怒與畏懼。

“是, 是你, 尚夏那個太姑奶奶, 你,你不是築基境界。你, 你到底是誰?!”

招凝並沒有多言, 停下腳步, 負手直起身,淡漠地俯視他。

“再提問之前,道友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再思及對方問題中“鬼神麵”三字, 讓陸居的憤怒超越了畏懼。

“你知道鬼神麵,你是陽州的人?!”他爆發出莫名的敵意。

沒由頭的質問,讓招凝找到了線索。

“陽州?”招凝淡笑,“我的確在陽州有些朋友。”

“混賬!”陸居一聲暴吼,竟徑直向招凝衝了過來,他沒有絲毫顧忌與招凝的實力的懸殊,“你們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他全身氣焰迸發,十成的力量彙於一擊之中,是拚命之舉。

但是招凝根本沒有其餘的動作,隻是背著手向後倒退而去,身距與陸居的攻擊剛剛好卡在半寸的距離。

陸居憤恨至極,“陽州的人都該死!”

說著身上的氣勢再攀上一成,這是在消耗本源之力,下一刻,整個大殿空間中的天地靈氣開始翻湧,就像是大海中的浪潮以滅頂而窒息的壓力衝向招凝。

招凝側身微偏,抬手一指,他爆發出來的力量被壓製回去。

陸居的攻擊撲了一個空。再一狼狽轉身,就看見招凝又站在了大殿中央,背手看著那副畫和畫中不斷重複死亡的尚夏。

“你休要侮辱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說著沒有絲毫的停頓,再一次攻向招凝,他本對此地非常熟悉,作為這鬼神穀中近萬年的守護者,他能夠輕易的控製這穀中的一切,包括天地靈氣。

然後但他衝向招凝時,卻發現一切都不受他控製了。

重錘離著招凝不過三寸,眼看就要一擊得手,他的身體忽而被定格在半空,動彈不得,所有的力量都被禁錮了。

而對方甚至連衣角都沒有飄動。

這一刻,陸居終於明白,這不是元嬰與金丹的差距,麵前此人的實力絕非境界能衡量的。

仿佛重新感受到尚夏至純至真的恐懼,絕望攀上心頭,他連螻蟻也不如。

“你要殺就殺!”

招凝的視線從尚夏的試煉畫麵轉移到了陸居的臉上。

“若我想要殺你,你適才便已經爆體而亡。”

招凝淡淡說道。

“是尚夏的變故,讓你情緒和理智都無法控製了嗎?”

陸居一僵。

空間中的禁錮消失了,陸居摔在了地上,他沒有起身,隻是質疑的看著招凝。

“你真的不是陽州的人?尚夏不是你故意找來獲取主人傳承的?”

招凝漠然看他,這俯視的角度,讓陸居一瞬覺得這個問題蠢極了。

“若是我想要鬼神的傳承,就不會順著你的意圖試煉尚夏了。”招凝卻認真地回答他。

陸居理智歸攏,是了,最開始在西源鎮對那老婦人其實他有所戒備的,但是後來漸漸放下戒心,因為這老婦人在他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的,以致於最後通天梯上,他利用這個老婦人與尚夏的“血脈”關係,對尚夏進行考驗,看尚夏會不會被幻象所迷,看尚夏會不會因此心境崩碎。

尚夏心境沒有受到幻象的影響,他依舊堅定,堅定的想要去拿到主人的傳承,卻不是陸居想要看到的,倒反過來讓陸居心境崩了。

大殿裡的氣氛平緩下來。

“你若不是陽州的人,僅僅是來旁觀的?”

“為什麼不是?人生在世,各有經曆,旁觀或參與,都是修行。”

陸居突然無話可說。

招凝卻又補充到,“不過,百年前,我偶遇一人,麵帶半麵具,麵具似鬼似神,就是不知是否是你說的‘鬼神麵’?”

她抬指一挑,靈光彙聚在半空,形成嶽淩飛那鬼麵虛影。

“鬼神麵!”

陸居驚喊。

指尖再一轉,虛影散了,招凝背手。

“你!你還說與陽州那人沒有關係!”陸居驚愕的看向招凝,“此等至寶,怎會予你。”

招凝沒有回答他的質問,抬手一點,陸居身體一僵,腦海裡被塞進了一些畫麵。

荒蕪的山穀中,麵前之人與三人分立四方,頭戴“鬼神麵”的家夥立於正中,劍拔弩張,四人合擊之下,“鬼神麵”的主人慘死於肢體破碎之下。

招凝撤回手,“敵人的敵人,應是朋友。”

陸居知道實力壓製之下,對方可以輕易對自己搜魂,不至於編造一段假的經曆。

他無力地坐在地上,“你要問什麼?“

“鬼神麵,是何物?”

“可以壓製一切魔念,不受萬魔侵擾,是主人所創至寶。”

招凝停頓,忽而說道,“那,這就應該不是‘鬼神麵’了。”

陸居驚疑抬眼。

“因為最後,它碎了。”那段經曆的後續是嶽淩飛被搜魂,魂靈的記憶裡還有芷月受辱的片段,自然不會給陸居看到最後。

“碎……碎了?”陸居不信,“不可能,主人至寶怎會輕易被擊碎,而且此物是不能被複刻的。”

“那麼‘鬼魔麵’呢?和‘鬼神麵’一樣嗎?”招凝的問話讓陸居瞬間呆滯,他的表情告訴了招凝答案,就是一樣的,她繼續,“‘鬼魔麵’又有什麼作用?”

“以惡為食,以邪為本,生幻象,誕妄念,是魔的力量。”

原來是鬼魔麵,陽州的水果然深極了。

“你憎惡陽州,是因為陽州之人盜取了這二物?”

“若是隻盜走它們,便算了。”陸居情緒飆升,“他們毀了主人的墓!”

陸居說起了那段過往。

“萬年前,主人隕落在元神第一劫,後來我將主人的衣缽安葬在鬼神塚中。我在鬼神塚外守墓幾千年,都安然無事,卻不想三千年前,有一波人闖入了鬼神塚。鬼神塚中的鬼物沒有攔住他們,讓兩人闖入了地宮,占據了鬼神塚!”

“其中一人離開後,立刻晉升了元嬰,控製了整個陽州。而另一人卻消失在九州 。”

“控製陽州?”招凝眉頭微蹙,若論時間點,唯有一人符合,“你說的其中一人,是陽州葉家家族葉楓。”

“正是他。”陸居聽到葉楓這名字時,恨得牙癢癢,一副要將他脫皮剝肉的表情。

“若非我隻是……”他掐斷了半句話,而說回當時,“我境界低,除了依靠主人殘餘力量維持住的壽元,無法再有提升,隻能混入天陽仙宗,試圖尋個機會靠近葉楓,再一舉殺了他。我等了很久,等到他似要化神了,哈哈哈,機會來了。”

他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到當時的心緒中,“我偽裝成他心腹的模樣,在他閉關之時溜進了閉關之地,可是,那家夥根本沒有化神,他隻是在與地魔爭奪身體的控製權!可恨啊,我拚勁全力逃了出來,受了重傷,沉睡了兩千年才堪堪恢複。等我出來的時候,那個葉楓也和另一人一樣,在九州音信全無了。有人說他死了,哈哈,我不信,他是靈童,還奪走了鬼神麵,怎麼會死呢。”

葉楓闖入鬼神塚,大抵就是為了“鬼神麵”,借助“鬼神麵”壓製住地魔,可是陸居去報複的時候,葉楓還在與地魔爭奪身體……

他沒有拿到鬼神麵。

“當時我就見他眼裡閃過一絲恨意,甚至下意識啐了一句,若不是鬼神麵被奪走……”大衍幻境中,郭穎兒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

這一刻,招凝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經無尊者所說,大衍之數五十,俱是天道推衍的結果。

鬼神麵在另一人手中。

“另一人是誰?”

“那是一個凡人。”陸居說道,“最開始我以為他是葉楓的仆侍,在鬼神塚中,對他也很信任,而且那人對鬼神塚很是熟悉,像是來過一樣。隻是,最後,那人背叛了葉楓,借助通天靈寶傷了葉楓。”

這一段話裡諸多疑點,凡人如何存活鬼神塚,又如何與葉楓有交情,更甚至驅動通天靈寶。

但是,當時陸居看到的真相就是這樣。

“可知喚何名?”

“葉楓從不叫他名,隻是當仆侍使喚,各種賤名喚著,那人也嬉笑接受。”陸居抬手,在空中虛虛畫了一筆,靈光繪製出一人影,看不清朗,隻知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招凝沉默,線索中斷在此。

殿中陷入安靜,隻有尚夏恐懼裡時不時傳來的“砰”“咚”聲響。

好一會兒,招凝問道,“景耀鬼神也是雙魂之體,靈童之身?”與陸居說了這麼多,隻鬼神與鬼魔,景耀鬼神的身份便隱隱若現了。

“是。”陸居應道,“世間唯有主人能以雙魂之體成就元神尊位。”

大抵是說出來這些,已經完全抽乾了陸居的力氣,他全身似癱軟了,跌坐在地上看著前方尚夏的畫麵。

那反複被撞飛的畫麵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讓陸居失望透頂。

“三千年了,沒有主人的力量,我就要消散在天地間了。可是,尚夏啊尚夏,我以為你應該是重情重義之人,不受貪欲控製,可是你為什麼還會放棄同伴而選擇傳承呢,為什麼你不是主人要找的那個人呢。”

他哀歎著,招凝看著麵前的一幕。

明白了陸居一直以來這般做的目的,沒有其他,就是為了考驗尚夏。

從昆虛一路到此地,也是為了考驗尚夏,看尚夏的秉性是否赤忱,是否不為誘惑所擾。

他在西源鎮售賣靈器,要求以魔蟾之靈交換也是一場考驗。

陸居對招凝說道,“我在西源鎮等待了近百天,每天都是用同樣的方式誘導著尚夏。若是他當真拿魔蟾之靈來換,那我也就換了,但我會直接離開,而不會帶他來這裡。”

“我知道這魔蟾之靈對於尚夏的意義。”陸居說道,“他天生對靈獸有親近之力,許多靈獸都會甘願為尚夏驅使,他也會利用靈獸為他撐過多次危機。但唯獨這隻魔蟾之靈是不一樣的。”

陸居說起他知道,“魔蟾之靈很早就是尚夏的靈獸了,但是最初,魔蟾之靈並不是靈,更沒有被魔侵蝕,它本來就是一隻千年金蟾,隻是後來為了救尚夏而死去,在尚夏生死之際,又掙脫了輪回,甘願借助魔的力量救下尚夏,後來,金蟬異化成魔蟾之靈借此存活下來,可是再也沒有了靈智,隻剩下本能,修為也停滯在金丹境界。”

“隨著尚夏修為的逐漸提升,魔蟾之靈會慢慢變成雞肋,甚至最後變成拖油瓶、變成廢物,他若是冷血之人,完全可以拿魔蟾之靈去換他所必須的材料。他沒有那麼做,也沒有為了得到材料,而暗中集結朋友殺我越貨,更是忍受了我在西源鎮百日的乾擾和試探。當時,我就認定,這人必是主人所想要找的人。”

“你的主人是想要找心性純正、秉性良善之人?”招凝問道。

陸居搖搖頭,“若隻是找這樣品性的人,整個九州以億之計的人中總會找到那麼一兩個的。”

“心性隻是主人的喜好,最重要的是,他是神魔之體。”

招凝頓住。

但陸居並沒有注意到什麼,他仍舊在說著,“這種自太古流傳下來的聖體極其稀少,一旦成長便是一方大能,可是九州數萬年都沒有遇見過了。”

“唯有神魔之體,才能傳承主人的衣缽,隻是神魔之體未成之前,他會極其容易受到天魔的侵擾。我知道他要去西極魔荒,所以,他在他身上刻下印記,讓魔念更容易侵入,如果他連這些魔念都沒有辦法壓製住,那他也沒有資格接受主人的傳承。”

“他壓製住了,但是我沒有想到,他會因為陰煞之力而中了至寒之毒。”

所以,那個夜晚,陸居當真是為了去給陸居清除陰煞之力的。

正如招凝最初預感的那樣,陸居是沒有惡意的,他當真是為了景耀鬼神選拔一位合格的繼承者。

這般以來,招凝反而對景耀鬼神起了敬意。

“景耀鬼神,如此重視心性品行,自己必定也是一位赤忱而堅定的大能。”

陸居泛起自豪,“主人的品性,整個九州的聖人大能都無法匹敵。他是除惡斬魔的神,即使身負地魔,時常處於魔惑之中,但從來沒有殺過一個無辜的人,放過一個可惡的魔。他救了數萬人,那些人的感恩讓他以鬼身證道。”

“可是證道了又怎麼樣,這九州已經潰敗成這般模樣,無人再重視心性,隻是一味的求成、求力量,讓天魔有了更多的可乘之機,先是西極魔荒,而後呢,又是哪裡?主人說,天道害人,風氣侵人,他願不做聖人,以殺止殺!”

“主人不願自己身染殺戮之後,被地魔有機可乘,所以鍛造了兩塊麵具,便是鬼神麵和鬼魔麵,鬼神麵救人,鬼魔麵殺人,千年時間,主人救了三萬七千五百人,殺了四百七十一萬人,天道怒了,接連降下天譴,主人重傷,便在這時,元神第一劫提前來了,哈哈哈,是天要殺主人。”

招凝沉默著。

陸居今日掏空了一直以來心中的話,他情緒處在瘋狂的邊緣。

他大笑著,“世間再無景耀鬼神,再無這般聖者,是天道的不公啊!”

“主人,陸居對不起您!”

“三千年了,陸居苟延殘喘至今,沒有為您報仇,甚至連鬼神塚祭拜您都找不到路了。而今,好不容易找到神魔之體,他卻如此品性,無法繼承您的衣缽,陸居無能啊!”

他向前一撲,膝蓋噗通砸在地上,他重重磕下頭,咚咚咚,這是對主人的愧疚與對自己的斥責。

“如果你沒有看錯人呢?”招凝忽然輕聲說道。

陸居身形未動,還是保持著跪地的姿勢。

“如若未見他棄道友不顧,如若未見他對親人慘死麵前都麵不改色,如若未見他在選擇麵前貪婪的索要傳承,那他可能真的是我要找的人,可是我都見到了。”

他最後一聲猛然提聲,轉而看向招凝,“你既然已經知道前塵往事,就讓主人安寧吧,我不想讓這般人得到主人的傳承。”

招凝低眸,“若是眼見不一定為實呢?”

大抵陸居內心當真希望如此,他的氣勢一下弱了下來,癱坐在地,“你說什麼?”

“你我皆知尚夏自踏入長階便陷入幻境中,那尚夏呢,他知不知道?”

“他是知道的。”招凝不輕不重的說著,“最初,他以為突破長階,踏入高台便能勘破虛幻,可是等他到了高台,發生了更多背離他認知的事情,那麼,他會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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