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和秦恪淵離開桑明林海。
那片紅葉縮小成指甲蓋大小, 墜在桑明枝條編織成的手鐲上,扣在招凝左手腕,看似普通卻是大道輪轉。
她與秦恪淵往昆虛方向去, 數百萬年前的昆虛並不叫昆虛,它與整個中洲是一體的, 沒有單獨的名,各個洞天占據著一片區域, 又彼此和睦。
此間沒有凡俗與修真界之分,無法修行的凡人居住在城池之中,而修行者則進入高山大澤中修行。
他們繞過重山, 往數百萬年後應是歸元城的方向去,有一書生模樣的男子背著書櫃往大山去, 瞧見他們, 含笑行道揖,“兩位道友, 請問太清觀該如何走?”
他們繞上之時, 看到三座大山之後的山頂之上有一處道觀, 周遭的山脈更是有數個道觀, 似正是論道的時刻, 各山之間的道人都言笑晏晏的聚集在高處一方石台上。
招凝淺笑著提醒他,“且繞過著三座山,便能看到了。”
“無量天尊,多謝仙子。”他朝招凝一禮,又朝秦恪淵微微頷首, 便繞過他們循著指點的路而去。
他們則繼續著自己的方向,招凝說道,“山中有多懸壁棧道, 想來就是這些道人的洞府。”
“嗯。”秦恪淵說著,“這些凡人可生活在城池中,享人間煙火,也可沉浸心神,往高山裡去,入一道觀,論道數年,便入道修行。”
兩人很快久到了歸元城的位置,此地也有一座修行坊市,浩大而壯觀,名叫定虛城。
想來應該就是定虛城的前身。
進入城中,倒是熱鬨極了,除了道人,還有很多的妖族,它們有的保持著妖族的部分模樣,有的乾脆直接以本體行走,偶爾有路人抱怨著,妖族本體太占位置,妖族也沒有生氣,身形一抖,轉而幻化出虎頭人身,人妖之間,沒有衝突,其樂融融。
城中有很多道館,皆是為了論道而設立,從街道上便能聽見道館之中的論道之聲,情緒激烈時,甚至爭吵起來,但當引導者敲敲案桌,說時間到了,爭吵雙方便立刻收聲,禮貌互相作揖,並道了聲歉。
招凝與秦恪淵再往前去,街道兩側的攤販吆喝著各類的法器、材料,琳琅滿目,更是看的眼花繚亂。
一處攤位前有人聚集,卻見攤販正展示著一奇特的法器,形如劍魚長喙、猶如彎折長劍,但偏生他驅動法器之時,法器上嵌著的五塊靈石接連亮起,緊接著消失在他手中。
圍觀眾人驚愕至極,沒有感覺到那法器的波動,更沒有看到那法器流光,他們四下探看,想要找到這奇特法器究竟去了哪裡。
而在招凝和秦恪淵的感知中,那法器卻靜靜地懸停在他們身後,明明隻是二重靈器卻有著詭異的隱匿靈氣波動之法,果然是厲害。
招凝抬眸,眉眼彎著,看師叔嘴角也有一絲笑意,兩人相視,俱是沒有揭穿這神異之處。
甚至當攤販在周遭驚呼和好奇之中,抬手一點,那隱藏在他們二人身後的法器繞他們一圈回到攤販手中。
攤販笑了笑,朝招凝和秦恪淵拱了拱手,眾人恍然,居然就藏在兩人身後,驚呼著神奇,招凝更是隨著人群輕輕鼓掌,是對攤販的肯定。
兩人繞過這攤位,再往前去,有一方學堂在左側,裡麵有幼童跟著夫子的學讀聲,而在學堂外側也有不少人旁聽著,有些年紀大了、卻認真記錄著,有些年紀小卻跟著搖頭晃腦的讀著。
而就在其中,還有一人擠在其中,跟著小孩子們搖頭晃腦,是尚夏。
招凝抬手,隻輕輕一動,仙索微微牽動,尚夏有感知,但卻甩了甩手,沒有關注。
仙索在一次牽動著,尚夏微微皺眉,嘀咕著,“等我學完這段古語,在去找你們啊。”
他轉眸向長街更前方看去,卻沒有感知到呼喚,這才注意到,仙索的牽動來源於另一方向,他驚疑看去,又揚起笑容,幾步走到招凝和秦恪淵身邊,小聲見禮,“秦尊者,太姑奶奶。”
招凝問道,“你怎的也在這?”
“我、石磊、嫣然,還有項上人都在這裡。”尚夏笑著,“這不是就像看看數百萬年前的九州是什麼模樣,就徑直奔到昆虛來了。更沒有想到這歸元城前身竟然叫定虛城。就是尷尬的是……”
他撓了撓發頂,“聽不懂他們的古語,也看不懂他們的文字。”
招凝笑了笑,意識到他趴在學堂門口,就是想借此學些古語。
尚夏苦惱地看著秦恪淵,“秦尊者,您故意的吧,讓我們禹餘九重天隨便看看,結果剛入城就碰壁了,彆說道書了……我連這些匾額上的文字都沒有辨識清楚。”
秦恪淵應道,“相比於直接去九洲,這裡的經曆就是你們後來的背景。”
尚夏眨巴眼,一時間不懂,秦恪淵又道,“九洲浩瀚,各大洲之中有很多隱世宗門,這些宗門或許沒有傳承數百萬年,但是他們宗門鎮守的天人甚至更高境界,可是實打實的從數百萬年存活至今。”
尚夏睜大眼睛,連招凝也驚訝,略一思考,“師叔,想讓他們編織一個隱世宗門或者大能傳人剛剛出山的背景?”
秦恪淵還沒有說話,尚夏便擺擺手,“這也太冒險了,而且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弄懂這裡的語言。”
他聲音說的小,但是周遭道人或者妖族都是耳清目明的,一時間聽不懂他的話,便投去好奇的目光。
最開始尚夏等人也慌,但是後來尚夏發現,這裡的道人都心性純粹、滿是和善,甚至會走到他麵前比劃著問他,可需要什麼幫助。
尚夏試探性的描述著,便被一妖族指引到這學堂處。
果然,附近也走出一道人,先是一禮身,尚夏趕忙回禮,便聽道人笑著問,“閣下可是從海外仙山而來,不懂禹餘九重天通用之語?”
雖然隻是一段話,更是在學堂窺聽了許久,然而聽在尚夏耳朵中仍然猶如天書,他無奈的想,自己定是沒有語言天賦的。
招凝笑著解圍,“謝過道長,確實是從海外而來,少接觸通用之語,雖然我等可以教授朋友,但總是來得慢一些。”
那道人笑道,“像此般情況雖然甚少,但是也遇見過幾人,你們朝那最高的樓閣看去,樓閣之中有地識售賣,貴有可以借助此了解通用之語。”
尚夏眼前一亮,趕忙道謝,那道人笑著,“助人之事,是修行之儀,道友無須客氣。”道人頷首離開。
三人便往那樓閣去,尚夏牽動手中仙索,將同行的石磊等人都叫來,他說道,“他們去東市的書樓和西邊的茶室了,說是這般更快了解古語。”
很快,三人站在樓閣前,樓閣上匾額寫著三字……
“臨淵閣。”
有聲音從後方傳來,見是石磊三人。
嫣然揚起笑,想跑到招凝身邊,有覷於秦恪淵,便隻能老實禮了禮身,“原來招凝你也在這啊。”
“嗯。”招凝看石磊,適才是石磊發出的古語,他學習古語的速度意外的快。
石磊笑著,“我想著秦尊者說我們時間有限,便將書樓中的文字一股腦的塞進意識中,沒想到塞的多了,竟勉強能說出兩三字了。”
嫣然嘀咕著“人比人氣死人”,想當初她可是廢了數年才完完全全掌握的。
想起當初,嫣然眼中的笑意褪去,轉而起了一絲憂慮,便不管站在招凝身側尺餘的秦恪淵,而將招凝拉倒一邊,小聲問道,“秦尊者可同你說,這九洲通道應該是這個時空消失之時產生的。”
招凝訝異,嫣然竟然從自己固有認知中反應過來了。
嫣然更有幾分憂愁,“當初,我瞧見那時墟通道的時候,周遭聚集著數以億計的天魔。”
招凝本沒有多想,“是因為時墟通道而聚集過來的嗎?”
嫣然卻堅定的搖搖頭,“不是,這天魔更多的是生靈魔化之後誕生的。”
招凝眸子微微一緊,她的意思是,這些天魔可能是從這百萬年前的禹餘九重天中爆發的,而那些誕生的便是寄於這裡的生靈。
嫣然緊緊攥著招凝的胳膊,“招凝,你說,會不會這裡的道人和妖族都已經被魔化,就像……就像是昆虛魔亂那次,隻是沒有人阻止而已。”
“不要亂想。”招凝理解嫣然的推測,但也否定了她,“此地道人心性純粹、妖族本性不懷,沒有魔化的跡象。”
“那……那就是還沒有開始!”
她這麼一說,招凝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看向秦恪淵,卻見秦恪淵正在注視著項鴻軒,目光之中有一絲奇怪的考量。
招凝轉而看項鴻軒,卻見項鴻軒狀態極差,甚至沒有尚夏等人活躍,似要昏昏欲睡過去。
嫣然也跟著看去,便問了一聲,“鴻軒上人,您可是有暗傷未清?此刻複發了?”
其餘人些許擔憂的看著,此行一路,生死共存,多少有著共患難之誼。
“沒事。”項鴻軒擺擺手,“我的暗傷早就清了,隻是進入禹餘九重天後有些嗜睡,可能是這裡的天地靈氣太過濃烈,神魂舒適,欲閉關修煉。”
沒想到項鴻軒這般解釋,眾人愕然而笑。
隻是秦恪淵目光還是在他身上頓了一瞬,轉而感知招凝靠近,他回看招凝,“怎麼了?”
招凝問道,“適才嫣然說起她的經曆,便想問問,這裡時空片段的儘頭在什麼時候。”
秦恪淵看著她的眸子,招凝眸中澄澈並無他想,他笑了下,“很快,大抵七日之後。”
招凝點點頭,轉而看向嫣然,大抵再說,你看不過七日了,再怎麼可能有天魔潛伏,也不可能用幾日的時間將此時空片段中的億萬生靈全部魔化的。
嫣然自是聽見了,有些鬱悶但又有些開心,沒有天魔魔亂,他們更能順利進入九洲。
而尚夏等人聽到僅僅隻有七日了,更是焦急,“這隻七天,我們怎麼能將這裡全部的典籍看完啊!”
他說著更是不再等他們,徑直往臨淵閣去,嫣然跟在後麵,“尚夏,你可少說大話,全部典籍,你想得美。”
“走吧。”秦恪淵看了一眼臨淵閣,目光像是透過牆壁看到某處所放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