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搖晃著,轉而終於無法支撐,倒在地上,仿佛徹底失去了自我的意誌。
這樣的動作讓她心口的紅光愈加的明顯,在黑霧的湧動中,那些紅光仿佛有了生命,猛然一跳動,就像是心臟的躍動。
刹那之間,有什麼東西在紅光中成形,是一顆心臟,不,不是心臟,而是魔種。
它牽扯著整個空間中的負麵力量,將一切本源之惡都聚集在其中,魔種誕生,並隨著紅光緩緩融入到招凝的身體中。
在魔種觸動身體表麵的一刹那,招凝的心口忽而出現一點金光,魔種的下沉倏然被止住。
下一刻,以金光為核心,光華綻放,光華之中,是驟然生長的金樹虛影,金樹的枝條將魔種纏繞,而後一點一點的將魔種絞碎。
魔種破碎,裡麵的負麵力量化成黑色的光點向下散落,觸及到金樹,使得金樹枝條一瞬間有斑駁的色彩,但緊接著源源不斷的金光從根源向上彙聚,於是那些斑駁很快就被恢複,整個空間任由金色巨樹生長,那些浮蕩的霧氣,漸漸被金色巨樹吸收。
紫府之中,神魂的顫動平複,那一片環繞的金葉光華綻放,所有的負麵力量被光華消融,又被金葉反哺向神魂。
於是本是一點靈台核心的神魂漸漸開始凝實,那些靈台也漸漸構築,她本源力量在恢複,她的法力在複蘇。
瑤池表麵金光覆蓋,秦恪淵鬆了一口氣,適才整個瑤池都沸騰著,來自域外的負麵力量在此誕生,仿若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但好在最後在招凝意識的拉扯之下漸漸消弭。
他在瑤池邊打坐,肉|身的重傷都不能及時複原,體內有一股寒氣鬱結在其中,法力似乎都受到了阻礙。
就在這時,秦恪淵神色一凝,向外側看了一眼,轉而不顧身體重傷,起身,在瑤池之上設下九重禁製,撐著無鋒劍走出了瑤池。
山巔的平台上,神識反饋給他,道和洞天之中傳來零碎的聲響,當真有人闖進了其中。
他能感知到其中似有若無的壓力,怕是境界遠遠超出他。
元神。秦恪淵呢喃。
他掐了一道法決,將自己的氣息完全隱匿,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一道光華從最下方驟然衝來,一瞬間衝擊向秦恪淵,無鋒劍攔在前方,可是腳步卻無法控製的向後衝撞,直至撞到了瑤池禁製上,又跌落在地。
一個身影呈現在平台之上。
卻是熟人,廣源洞天的廣和尊者。
他的目光落在秦恪淵身上,轉而又向瑤池看去,秦恪淵撐著無鋒劍站起身。
“廣和尊者。”他冰冷的出聲,身形擋住他的視線。
廣和一笑,“本尊還以為是第一個進入這裡的,沒想到你們這些小家夥倒是上前了一步。”
“嘖嘖嘖。”廣和背手緩步上前,“瑤池聖水,天地初開時第一滴至純之水,不亞於道胎的寶貝,竟然讓你們借機享受到了。”
秦恪淵警醒至極,廣和的態度很是奇怪,他好似並沒有之前在大殿上那般,此刻的言行中仿佛帶著一絲瘋狂。
“廣和尊者,瑤池聖水不過淨化之用,尊者若是需要,儘管可以取。”秦恪淵冷靜道,“我們稍後便會離開。”
“瑤池聖水?不不不,我現在可不需要這個取之無用、丟之可惜的東西。”他盯著秦恪淵,目色一凝,秦恪淵瞬間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力量,有什麼禁錮住了他,他目色森冷地盯著廣和尊者,現在終於明白,廣和尊者是衝著他來的。
“廣和尊者,你我不過第二麵,秦某不知何時得罪了您!”
“我找遍了整個道和洞天,都不見東西。正巧你在這——”他忽然哈哈大笑一聲,身形倏然出現在秦恪淵身前,而秦恪淵已經被那力量扼製在半空,廣和尊者盯著他,“空冥仙草呢?!”
秦恪淵眸中閃過一絲怪異,“廣和尊者,空冥仙草在風影聖城的賭池中,秦某早就告訴過你!”
“賭池!”廣和尊者頗有幾分氣急敗壞,“是,的確是在賭池中,但,有人取走了他。本尊可是找到了那空冥仙草的人,和你模樣一般無二呢!”
他猛地一摔,秦恪淵被重重砸在地上,整個山巔都因此震動,半個山巔隨之坍塌。
和他一般無二?是誰化成了他的模樣。
秦恪淵猛然吐出一口血,還不待再喘一口氣,就又被那股力量抓了回來。
廣源洞天的峰主都至少在二劫元神以上,他可不是那禁錮在瑤池附近的巨蛇,更沒有因為天尊大戰的波及而重傷,此刻全盛之下的廣和尊者對待元嬰境界的秦恪淵如同對待一隻螞蟻一樣。
如果不是他迫切的想要尋找空冥仙草的下落,此時此刻,無人生還。
“說!空冥仙草在哪裡!”
他眼底血色密布,隱隱有入魔的跡象,一株空冥仙草竟然將二劫元神拉下神壇,陷入這般境界。
“廣和尊者,秦某從未接觸過空冥仙草,如今,尊者這般計較,不怕心境崩毀,反讓心魔可乘。”
他的話語沒有一絲屈服和顫抖,目色極冷,因為這般操控身體裡本肆虐的冰寒好似已經替代了原本的力量,紫府元嬰整個繚繞著冰寒的霧氣,眉心一點銀光在顫動,似是有什麼力量一觸即發。
“心境崩毀、心魔,那又算什麼!”廣和尊者瘋癲著,“若是沒有空冥仙草,本尊這三萬年的修行不過是笑話。”
“好,既然你不說,本尊也懶得在浪費口舌。”廣和尊者一甩,轉而抬手虛空一抓,光華籠罩著秦恪淵,本徑直往他神魂掠去。
搜魂?!
但觸碰到秦恪淵神魂的一刹那,乍然之間一點銀光爆發,那些束縛他的法印陡然被爆開,龍吟聲驚天動地,倏然之間應龍從光華中衝出。
陡然睜開束縛,廣和一驚,再一看到應龍之身,更是大驚,“九天應龍?”
他和之前察覺應龍之實一樣,轉而意識到不對,但他並沒有極快否定這樣,神識更是下意識橫掃過整片區域,尊者神識三萬裡,範圍之內的所有皆無所遁形。
九天神宮不在,應龍卻獨身而存。
“不對,應龍已死!原來是竊脈者,難怪能活到今天!”
廣和尊者目光凝著,他將應龍還遊蕩在瑤池區域,他冷冷一笑,“聽聞九天應龍掌法則之力,讓本尊看看,你能不能牽動因果,代替空冥仙草。”
說著不再遲疑,施展大法,他背後呈現出巨大的法相,法相仿若有通天之高,應龍數十丈的身體在法相麵前都顯得渺小。
那法相揮拳重重攻擊向應龍,應龍調動著虛空力量,瞬間錯身而過,法相的攻擊緊隨著,整個空中綻放著各種瑰麗的光華,可是光華越是燦爛便越是恐怖。
元嬰境界的應龍沒有辦法在元神法相的攻擊下堅持太長的時間,於是,下一擊已經攻至應龍身前施展,虛空被禁製,整個地界陷入元神法相的掌控,伴隨著攻擊,裹著天劫的滅頂力量,撕扯著虛空撲向應龍。
應龍的眼眸中仿若倒映著死亡,可就在這時,應龍之軀背後驟然展開一雙銀白之翼,那像是從身體中硬生生伸展出來了,伴隨著血色,它的速度仿若快過光,瞬乎消失在元神法相的攻擊範圍。
然而這樣的力量乃是爆發,爆發之後便陷入衰退,應龍之身一扭,轉而撞擊在山巔平台上。
廣和尊者冷冷而笑,大法再次鎖定應龍,他周身銀色光華升騰,在法相猛地一抓中,有什麼從他意識中抽出,並且在銀光中呈現。
那應該是他的記憶,變成密集的光影散碎在銀光中。
於是,他對這裡的探索紛而呈現。
有利用畢修誠去了解遠古之事,有潛入洞天中探尋此界傳承之謎,有對九州和九洲的驚愕,有對蓬萊之說的懷疑……
但更多的是探尋離開這裡的方法,於是,廣和尊者沒有找到空冥仙草的下落,反而了解到一個詞彙。
——時空節點。
他的眼眸顫動著,那是對這個名稱的質疑、對整個世界的絕望、對真相的崩潰……他不願去相信,可是他比誰都清楚,這個世界之外有個地方名叫“九州”,是個被遺棄的地方,那應該是在各大洞天高層都知曉的事情,被悄無聲息傳承了數十萬年。
而如今,他看到的,好似在告訴他,他以為兩處都是真的,卻不想這傳承了數百萬年的地方甚至不如那個遺棄的九州。
秦恪淵感知到他心境的不穩,他在意識渙散中強行聚起一絲神識,下一刻,無鋒劍驟然出現在廣和尊者身後,躍過法相,徑直刺向廣和尊者後背。
元神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即使心境晃動、精神錯落,他仍然能在第一時間避開致命一擊,無鋒劍中了,卻僅僅刺入了他的肩上。
但正因為有著一擊,廣和的控製有了破綻,應龍驟然掙脫,身形刺入雲霄之中,又在脫力中落下,他撐著最後一絲力量遊走在瑤池上,對廣和元神戒備至極,他清楚的知道,這樣的一擊,並不能將他擊退。
便看到廣和動作遲緩的低頭,看向插在肩骨的劍,鮮血從傷口中流出,他呢喃著,“很久了,很久沒有人能重傷本尊了。”
說著抬手,抓在無鋒劍劍尖,然後一寸寸將它扯離身體,再抬眼一定,對上應龍的眼眸,“原來,你是從九州來的,是不是隻要將你奪舍,借助天道牽引,本尊就能去往九州了。”
應龍繃緊,眼中的冷色仿若萬古冰寒,他看著廣和力量彙聚在無鋒劍上,驟然向他刺來,用他自己的武器殺了他,而後剝奪他的肉|身,當真是好打算。
周身的銀光聚集著,天幕仿若一瞬間黯淡,隱隱約約仿若有一道銀河呈現在天際,可就在無鋒劍逼近的刹那,他身下瑤池忽而綻放出更加燦然的金光。
他一怔,驀然低頭間,便看見一棵金樹的虛影從瑤池之中快速伸展而出。
一瞬間,巨樹的枝條繁茂交錯,擋住了無鋒劍,也攔下了廣和的狠意,瑤池之中的力量節節攀升,巨樹虛影肆意生長,直至最後下探深淵、上入九霄,龐大宛若將整個世界囊括。
應龍在驚詫之中露出喜色,可是轉而又沉澱成憂慮。
廣和尊者喃喃出聲,“元神。”
在錯愕之後,他又是不屑一笑,“小丫頭原來是個元神啊,可是這又能怎樣,一劫未渡,道心不明,不過是個偽元神。”
說著他反手立大法,身後的法相虛影動了,虛影眸中陰狠,雙手一並,轉而緩緩拉開,掌心光華暈開,其中呈現出一隻古樸的□□狀法寶。
通天靈寶!
“去!”隨著他一聲嗬斥,法寶一轉,攜著萬千光華、裹著毀滅之力,驟然向那巨樹虛影攻擊而去,最外側的巨樹枝條層層交疊,兩者瞬而撞擊,光華刺目,白晝都臨。
根根枝條斷裂,並散落成金光光點,便在此刻,巨樹之中探出一根雷光暈繞的枝條,驟然劈下,整個空間中引來萬鈞齏雷,瞬乎將被就受到衝撞的通天靈寶擊下。
通天靈寶反擊光華一綻放,兩方力量一震,巨樹虛影顫動,應龍一緊,身形不定,化作人形,砸在地上。
巨樹虛影消失,緊隨著,招凝身影出現在秦恪淵身邊,緊張而惶然地扶著他,“師叔,你沒事吧。”
“小心!”秦恪淵咽下一口血。
廣和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對招停頓,新的大法正向他們攻來,他撐地欲起,招凝卻攔下他,站在他身前。
目色俱冷,身形亭立,颶風狂卷中絲毫不動,隻在攻勢寸寸逼近時,雙手結印,周身金光燦然,無數枝條以她為中心攔下那攻擊,並反守為攻,向廣和絞殺而去。
“小小剛晉升的元神,還妄圖敢殺我!”廣和尊者冷冷嗬了一聲。
轉而大法一轉,法寶收回到法相手中,轉而法相力量爆發三成,驟然應著招凝的攻擊轟然砸下。
整個空間都被破碎、毀滅、滅殺的力量席卷著,招凝沒有絲毫避讓,多年以來,是師叔擋在她身前攔下種種威脅,今日該是由她保護師叔了。
源源不斷的力量衝撞,天穹好似倒映著他們,仿若當時天尊大戰的力量再現,光華蔓延著,整個雪川都被照亮。
“廣源洞天,傳承先天混元之道,天地靈氣不絕,法力不消。”冷聲在招凝背後響起。
招凝目色一凝,既然如此,在兩方僵持之下,她倏然動作,在重重金光枝條之中,身化流光,倏然逼近廣和,廣和目中倒映著招凝的聲音,驚駭發現,她反手一展,一柄無影的劍出現在她手中,又須臾一轉,整個天地靈氣跟著牽動,天空、雪川、大地、洪水,瞬間倒轉,時空仿若疾速流淌而過。
河洛滄桑劍。
太易之力驟然降臨,於是廣和尊者所依靠的力量本源瞬間被轉圜,攻守之勢倒轉,法相嘶吼一聲,轉化法決,正要結廣源洞天禁術之力,牽引天劫之力,卻發現太易之下,天劫力量由招凝掌控,瞬乎間,他指尖一點金光做終結。
眉心一震,驟然被拋飛。
轟轟然,整個道和洞天都坍塌大半。
招凝落在地上,強行施展河洛滄桑劍,法力消耗,隻在原地緩了片刻,轉而回身撲向秦恪淵。
“師叔,師叔,你還好嗎?”招凝顫抖著,她的情緒好似處於當年應龍身死的那一刻,不敢去觸碰,不敢去試探。
秦恪淵咽下一口血,在招凝的扶持下坐了起來,“沒事。彆擔心。”
他看向招凝,“可順利恢複了?”
招凝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了,師叔,我全好了,那些負麵力量已經被完全清除了。”
“這就好!”秦恪淵虛弱的說了一聲,他艱難的抬手按在招凝手臂上,但似乎牽扯了傷,一瞬隻能依靠著招凝。
招凝掩去心中的顫動和驚慌,儘量冷靜道,“師叔,我們先離開這裡。”
幾番戰鬥,動靜幾乎蔓延整個岐天雪川,若不是之前天尊大戰的餘威壓迫,此刻怕是更多幾個“廣和”。
招凝支撐起秦恪淵,瞬身欲走,卻聽到下方一聲嘶吼。
是廣和臨終的咒罵。
“你們想走——不可能的,你們會永遠留在這裡——陪我們一起毀滅——哈哈哈哈——”
招凝身形頓了頓,她心頭劃過一個念頭,又轉眸看向秦恪淵。
“嗬。去問問他。”
廣和潰敗的肉|身前,招凝撐著秦恪淵。
他的目光遲緩地轉動向他們,“你們來,是想問本尊如何出去嗎?哈哈哈,我告訴你,我當然可以告訴你。”
廣和轉動身子,以匍匐的姿態盯著他們,卻沒有半分臣服和卑微,反而看著他們甚是憐憫。
“單純的輪回是沒有用的。”
“隻能斬斷與所處世界的因果,才能……才能以輪回脫離此界。”
他笑得瘋癲。
“而斬因果之物,三千年已經被天尊們全部抹去了,哈哈哈。”
“秦恪淵,你以空冥仙草讓本尊失望又絕望,即使本尊羽化,本尊也要讓你們體驗同樣的崩潰,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