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傳送陣出來便是崇山峻嶺,是睟州沒有的重重山脈,羨洲大陸,禹餘九重天除中洲之外的富饒之地,它外環重山,內部卻是大澤,大陸之中多是澤國或島嶼,越往大澤中心地帶去,天地靈氣越加充裕,所占據的勢力卻愈加強悍。
但顯然他們的目的地並不在大澤之中,而是在外圍重山間。
睟州的雷暴仿若跟著他們來到了羨洲,黑雲層層,壓得極低,令人好似喘不過氣來。
瞬飛過數座大山,接生老嫗心中惶惶,這裡的靈氣和資源遠比不過姬常家這隱世巨型家族,她小聲問,“我……我還能回到本家嗎?”
常雙沒有回答她,這時,疾風驟起,大雨傾盆而下,山間各種聲響交織著,仿若天地憤怒的咆哮。
很快,他們向下而去,進入兩山間的穀地,穀中有一小家族隱在雨幕中,大雨之下,好似不堪一擊。
兩人落下,接生的老嫗看著這小家族,與睟州姬常家相比,天上地下,她有些顫顫,轉頭看常雙,還想確認剛才問題的答案。
就在這時,那穀中小家族大門打開,汲汲皇皇衝來一人,中年模樣,直到近前,就要跪地大拜。
“不必。”常雙攔下他。
“我還有要事,即可就走。”
小家族之人躬身奉承道,“當年尊者一指解我梁家滅門之禍,梁家必為尊者肝腦塗地。”
而後說完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老嫗懷中的繈褓,顯然提前已經被通知了事情。
常雙朝接生老嫗示意,接生老嫗上前將孩子交到梁冀手中,梁冀看了一眼,孩子狀態並不好,無聲無息,若非小手還在嘴邊微微顫動,當真以為已死了。
“梁冀必好生待小姐。”
“不用。”常雙忽然說道,“這個孩子以後就是你在外私生的孩子,你該怎麼對待就怎麼對待,若是數年之後身死,也是尋常。”
梁冀一怔,抬眼看常雙。
常雙冷冷盯著他,銀白的麵具泛著冷光,雨幕都無法阻擋那冰冷。
“隻要,你不要讓人知道這孩子是本尊送給你的,不要透露半點她的身世。否則……”
他忽然一抬手,本嫌棄站在梁冀身邊的接生老嫗忽而身體一崩,瞳孔放大到極致,一絲聲響都沒有漏出來,便在梁冀身旁倒下了。
梁冀身體連帶著神魂都驚懼一顫,他不過是個小小金丹,如何能抗下元神尊者的威赫。
腿腳一軟,徑直跪下,“小的,知曉了。”
常雙抬手一揮,接生老嫗的身體被碾為粉末,消融在雨水中,他最後一語,“這孩子單名一個‘默’。”
說完,不再多言,瞬乎消失在雨幕中。
梁冀驚懼了許久才敢抬起頭來,確定常雙已經遠離,這才搖晃地站起來。
他又一次掀開繈褓,周身的神光為他撥開雨幕,自然也沒有讓孩子淋濕。
瞧著孩子異於常人的模樣,以及她小臉青紫、氣息奄奄的狀態,他呢喃著,“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隻這一聲呢喃探究,忽然間,他後背一涼,仿佛有殺意滲進骨髓中,嚇得他噗通跪地,甚至連周身神光都不穩,大雨瞬間澆下。
他狼狽地轉頭,看向重山,卻找不到絲毫蹤跡,但他心裡清楚,剛才必定是尊者的警告。
梁冀不敢再多言,抱著孩子踉踉蹌蹌地往家族跑,撞開門,用後背抵上,即使沒什麼作用,但也緩了一口氣。
守門的小廝不解極了,瞧見家主抱著一個孩子,更是驚疑。
“家主,這孩子從哪裡來的?”
“去,關你們什麼事。”
他叱罵一聲,轉而重回自家院落,又撞開後院大門,撲進去時,梁家夫人正焦急地走動著。
瞧見他進來,第一時間迎了上去,“怎麼樣”,眼神便瞟見了繈褓。
梁冀將繈褓塞到夫人懷裡,汲汲皇皇地端著茶灌了一杯,這才平複。
梁家夫人打開繈褓,瞧見孩子這般可憐模樣,先是歎了一聲,轉而又是向梁冀追問,“你倒是說啊,那元神尊者可許諾了什麼?”
“許諾,能許諾什麼,人家一個手指就能把我們摁死。”梁冀重重放下茶杯,指著繈褓,“這是我的私生子,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梁家夫人皺著眉,又無可奈何地歎了一聲。
再看一眼孩子,下意識地哄了哄,好半響,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響。
梁家夫人意識到不對,“這孩子怎麼到現在一點聲響都沒有,連哭都不帶哭的。”
“許是啞巴吧。那位大人說她叫‘默’,以後就叫梁默了。”
梁家夫人依舊遲疑,盯了嬰孩半晌,看她一直緊抿的嘴,猶豫頗久,伸手去掰嬰孩的嘴。
她從來不知道嬰孩的嘴能閉得這般緊,掰了好一會兒才張開。
梁家夫人眼眸一緊,喊道,“夫君,快來瞧一瞧,快!”
“怎麼了,不就是個醜八怪。”
“不是,這個孩子是……”梁家夫人驚奇道,“是銜玉而生。”
梁冀湊近,便見孩子嘴裡含著一塊不大的玉,他將玉扣出來,孩子忽而放聲大哭。
梁家夫人下意識哄著,哭聲不止,但兩人的目光都在那玉上,玉成龍形,銜尾成環,似是龍紋玉佩。
梁冀隻覺是什麼至寶,驚喜地一把攥住,可就這麼一點力道,玉忽然在他掌心碎了。
他錯愕打開,忽間碎玉之中掠出一道微小的龍影,龍影虛幻,宛若絲縷,像是一扯便毀,可是那龍吟聲便震懾神魂。
梁冀與梁家夫人一驚,倏然跪地,梁冀反複叩首,“尊者饒命,尊者饒命。”
他以為這是常雙所留。
但龍影環繞繈褓一圈,轉而向外界雨幕飛掠遠去,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