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似乎都是風平浪靜的模樣,除了當天夜裡戚遊並沒有回來,一切與她們在其他驛站中的經曆無異。
入了夜,休息了一下午的孩子們沒有困意,曹覓就帶著他們三個在院子裡看星星。
幾人的話題不可避免地繞到那個被救下的小孩身上。
“這就是爹爹說的,人各有命。”戚瑞突然道:“我們與他們本是不同的,戚然就不該多管閒事。”
戚然在旁邊扁了扁嘴。
他敢和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戚安吵架,卻不敢出聲反駁這個說話一向很有道理的大哥。
曹覓卻搖搖頭,捏了捏戚瑞的小臉。
她抬頭看著頭頂的蒼穹,突然說道:“有一個富人想要兒子理解貧窮和富裕的差距,帶著他來到郊外最貧窮的一戶人家中借宿。
“幾天過後,富人驕傲地詢問孩子,‘怎麼樣,你現在知道我們和那些貧民的差彆了吧?’
“孩子就點點頭,說:‘是的,父親。’
“富人很開心,又問:‘那你說說,都有些什麼差彆?’
“那孩子回答說:‘我們住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院子裡,但這家人睡在一整個遼闊的平原上。我們家中挖了三口井,可這家人取水的河流由西往東,看也看不到儘頭。夜裡我們點起蠟燭,而這家人用一整片天空的星星照明。’”
將故事說完,曹覓轉頭摸了摸戚瑞的發頂。
“瑞兒,每個人的命運確實不同,但我們生活在同一片蒼穹之下,用星光照明的人,並不比點得起蠟燭的人低賤。”
戚瑞嘟了嘟嘴,似乎想反駁,但半晌都想不出什麼理由。
老二戚安於是接口問道:“娘親,那你要如何處置那個人?”
曹覓其實也沒想好,不過人已經救下了,她也不會隨便把他丟了。
於是她回道:“嗯,先暫且帶走吧,之後怎麼安排再看。”
戚瑞終於找回了自己聲音,他又想到什麼,開口道:“被戚然的糕點一砸,他的命運,就不同了。”
老二戚安讚同地直點頭,“我早上就說了,他運氣好!”
曹覓這才明白白天裡,這兩人對著那孩子在嘀咕些什麼。
她好笑地搖搖頭,將老三戚然抱過來,看著小胖墩在自己懷裡打了個哈欠,便問道:“困了嗎?”
戚然點點頭,“娘,我們去睡吧。”
曹覓點點頭,“嗯,回屋裡去吧。”
戚然呆呆地“嗯”了聲。
這天晚上,他的興致一直不高,甚至沒有碰旁邊案上的水晶糕。
曹覓看著他的眉眼,也不知怎的,一個念頭突然躥進腦海。
她頓了頓,試探著說道:“要不,我們把一路上所有沒了父母親人的孩子都接走吧。”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他們沒有了依靠,就算你們爹爹真的讓太守將他們遣送回鄉,他們也沒人照顧了。”
戚然驀地抬頭看她。
老二皺了皺鼻子,“很麻煩。”
老大則腳步一頓,很現實地問道:“那會有很多人的,養得起嗎?”
曹覓回憶起空間中那批糧食,笑了笑,道:“沒問題,再多一些也可以。”
戚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不似說笑,終於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他們母子四人在院中安穩地住了兩日,第三天清晨,戚五親自帶著人來接他們。
這個時候,曹覓才知道,戚遊這幾日一舉肅清了平靖中的貪官,盯著臨時頂上的人將流民的事情辦了,這才準備繼續出發。
她一路見到那麼多流民,原本不信這些官員能做出什麼好事,當時聽到戚遊那番話,隻覺得未必有效。也是直到這時,她才發現戚遊也不相信他們。
他沒有與他們扯皮,反而快刀斬亂麻,直接把那些貪官拉下了馬。
這份魄力讓曹覓肅然起敬,但同時她也有些擔心。遼州本地的勢力經過他這番示威後,肯定會有所反應,她不知道戚遊是否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但好在戚遊早有打算。
他隻是在平靖城中做了番殺雞儆猴的動作,而在接下來路過的幾個城池中,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般,與那些官僚們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努力向遼州的本地勢力散發善意。
這樣做的效果出奇地好,反正一個多月後,當他們走走停停,終於來到此行的目的地——遼州康城時,曹覓歇下不到半天,就接到康城幾大老牌世家送來的拜帖。
散發著花香的帖子上,女子秀美的字跡溫柔地訴說著對曹覓的問候與敬意,期待著某日可以親身過來拜見。
曹覓粗粗瀏覽過一遍,便將請帖都交給了東籬,讓她過陣子看著安排。
初到康城,她有非常多的事情要處理。
府中的事倒是不必她多擔心,戚遊的人早過來收拾了一遍,其餘的府中的下人上崗後自會打點好。
令曹覓頭疼的是她準備收留的那些流民孤兒。
她那夜裡雖然放下豪語,但真看到幾百雙充滿希冀的眼神,心中還是十分有壓力。
但很快,管家與她取來地契若乾,讓曹覓終於嘗到了此次就封的一點甜頭。
北安王府有地,有很大的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把好好一個北安王派到遼州這破地方的愧疚感,皇帝在劃地盤這件事上完全沒有吝嗇。
也是,北邊的戎族每隔幾年就過來搶一次,遼州比起五十年前,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地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剩下的三分之二就沒了,老皇帝當然給得大方。
都是燙手山芋啊!
可這些東西在這個時候,卻是真的解了曹覓的燃眉之急。
她試探著詢問道:“呃……王爺的意思是?”
管家恭敬回道:“王爺知道王妃近來一定為安置那些人發愁,所以將這些地方都劃給了王妃。正好這些地都荒著,王妃可以再收攏一些人,著手開荒。”
曹覓之前的打算雖然隻是收攏孤兒,但禁不住那些完全沒了希望的流民甚多,他們一聽到風聲,便緊緊跟在車隊後頭,再也趕不走了。
於是,在進入康城之前,曹覓已經養了一千多張嘴了。這其中,隻有不到兩成是孩子,其餘皆是成人,其中還有不少是年過半百的老者。
這些人即使每天吃的都是最廉價的豆渣餅,一日日下來,都是不小的消耗。
曹覓在心中計算一番,點頭道:“多謝管家跑這一趟。如果已是深春,確實該快點安置好他們,抓緊趕上夏耕了。”
管家道了句“都是老奴分內之事”,便自行離開了。
之後,曹覓便找來北寺,要他去向戚五借點人,將那批流民先領到封地上一處名為“容廣山莊”的地方安置下。
又找來南溪,讓她備下那一千多人需要的緊要物資,再為染病受傷的流民請來大夫診治。
北寺很快領命離開,南溪卻苦著臉道:“王妃,東西和大夫倒都不難,但……要再繼續養著他們,府中的糧食就該告急了。”
她頓了頓,請示道:“是不是先撥一些款項,購置一批糧食?”
曹覓搖搖頭,“遼州的糧食貴,早在到這裡之前,我就找了幾個商隊,叫他們為我往回跑了一趟,去臨州那邊收糧食。算算時間,這兩日也該來了。你帶人將容廣山莊內的兩處糧倉收拾出來就行。”
南溪微愣,隨即在心中讚歎了一番曹覓的周全,應了聲“是”便直接告退。
在她離開後,曹覓悄悄鬆了一口氣。
商隊的事確實是真的,但她采購的主要東西卻不是糧食,而是一些基礎的草藥,沒人要的羊毛,還有其他的一些調味品。
總之,商隊隻為掩人耳目。糧食?她空間中的那些足夠讓那些人安穩度過這個最艱難的時候了。
過兩日她隻要以視察的名義到山莊裡走一圈,將陳倉暗度幾回,問題便解決了。反正她找了好幾家商隊,誰也不知道對方帶來的是什麼。
將一切梳理過一遍,曹覓對著東籬吩咐道:“你去將劉格,還有府中新請到的那些匠人,都給我叫來。”
趁著東籬離開的空檔,曹覓回屋換了件衣服,順便將自己這幾夜在空間中描摹的幾款改良農具圖紙取了出來。
這些東西有的是她照著院子裡的農具畫的,有些是她從自己工具書的邊邊角角裡扒拉出來的。劉格和府裡的匠人比她懂得多,曹覓相信他們提前得到了正確答案,應該就能自己摸索出解題思路。
反正就算他們解不出也沒辦法,曹覓也解不出!
很快,劉格一行到來,曹覓將圖紙一分,便簡單地說了說具體的目的。
確實,多的也不用說,都在紙上!
“眼看這都四月份了,春耕已經過去了,山莊隻能爭取馬上到來的夏耕。”曹覓說著說著,自己也意識到緊迫性,喝了口茶繼續道:“你們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量產出一批農具來,解決了開墾的當務之急。”
劉格已經裝上了自製的假肢,聞言起身同她行禮,口中道:“王妃濟弱扶傾,拯救遼州千百流民。格深知王妃仁心,必定竭儘全力。”
曹覓點點頭,笑著目送他們離開。
接著,她開始頭疼另一件事——
工具有了,怎麼把她空間裡那些個高產種子過個明路呢?
高產將來倒是能找點理由圓過去,就是好些種子,在這個朝代根本還沒出現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在淩晨提前送上,明天更新要推遲晚上。
後天就會恢複正常,固定在下午六點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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