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見她笑得開心,老二戚安嘟嘴問道:“娘親看得懂嗎?”

曹覓停下來,搖搖頭老實承認道:“娘親也看不懂。”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成年人,並沒有比這三個孩子好多少,於是輕咳一聲,轉移開話題道:“咳,娘親的意思是,咳,這書太難了,不適合你們現在看。”

“嗯,不看了。”戚瑞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反而說道:“本來就打算收起來的。”

曹覓便點點頭,順手將書交給了戚瑞房中的婢女。

她安慰道:“等夫子到王府,有他教導,你學起來就容易了,如今倒是不用費心思讀這些。”

戚瑞懂事地點點頭。

老三戚然無聊地趴到她背上,喃喃道:“我也不想看那個,一點都不好玩,沒有娘親說的好玩。”

之前曹覓偶爾會給他們講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然後順手教他們認幾個字。

不過她可不想讓戚然這樣想,於是糾正道:“娘親與你們說的東西都是些小故事,幫你們認認字還可以。你們慢慢長大,將來肯定是要學著治經讀史的。”

小胖墩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戚瑞突然想起什麼,詢問道:“我聽東籬說,娘親在城外山莊中辦了一個學堂?”

“嗯。”曹覓點點頭。

這話也勾起了雙胞胎的興趣。

戚安抬起頭,好奇地發問:“娘親也辦學堂?也學那些看不懂的東西嗎?”

“不是。”曹覓搖頭。

她嘗試著簡單向三個孩子說明:“山莊內教那些流民孩子識字與算數。其他的……我還沒想好,也許等他們能把大部分字認全了,我再考慮加一些其他的學科吧。”

“算數是什麼?”戚安又問。

曹覓想了想,隨口出了一道最簡單的應用題:“就類似於,小戚安早膳的時候吃了一個包子,晚膳吃了三個包子,那小戚安這一天一共吃了幾個包子?”

戚瑞和戚安聞言,皺著眉開始思索起來。

而還趴在曹覓背後的老三戚然,突然“嗬嗬”地笑起來。

他隻抓了那句話中唯一一個跟吃有關的關鍵詞,撒嬌道:“娘親,我也要吃包子。”

“好啊。”曹覓把他抓了下來,困在懷裡,“你再吃娘親就抱不動你了。”

另一邊,老大和老二已經算出來了,兩人一同比劃著手指告訴曹覓:“四個。”

曹覓笑了笑:“真棒!答對了!”

兩人受到讚揚,都有些得意,老二戚安則更得意忘形一些,說:“我都會。”

“嗯?”曹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於是戚安又解釋道:“識字,還有,算數,我都會了。”

曹覓有些好笑:“這可不算,算數可沒有這麼簡單。”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一道趣味的數學題,於是擺弄起案上的茶具,又給幾個孩子出了一道問題。

首先,曹覓取過一個茶盞:“假設,把這個茶盞裝滿,剛剛好需要八兩的茶葉。”

接著,她又取過一大一小兩個茶杯:“把這個大茶杯裝滿,需要五兩的茶葉,而這個小一點的,則隻需要三兩。”

接著,她在三個孩子一臉疑惑中,掰碎了一小塊團茶,將那個“八兩”的茶盞裝滿,然後詢問道:“好了,現在問題來了,戚瑞和戚安手中有‘八兩’茶葉,準備把它們平分,送給我和弟弟。你們能利用的,隻有這三個規格分彆為‘八’、‘五’、‘三’的容器,請問,怎麼操作,能把這‘八兩’茶葉分成兩個‘四兩’呢?”

這道題是曹覓小學時候就接觸過的課外拓展題,其中涉及到的運算非常簡單,就是八以內的加減運算。

但它又含有一定的挑戰性,需要解題者尋摸到相應的邏輯。

曹覓甚至害怕幾個孩子聽不懂題目,於是貼心詢問道:“娘親說得清楚嗎?”

戚瑞和戚安認真地盯著麵前的幾個杯子,聞言隻抽空點了點頭。

最小的戚然則一頭霧水地看著她:“什麼八娘捂臉?”

曹覓雙腿一用力,直接抱著他站了起來,轉身往屋外走,不打擾那兩個已經折騰起茶杯的人。

她邊走邊對著戚然道:“嗯,我們戚然這樣也挺好的,娘親帶你去吃蜜橘好不好?”

戚然聞言,笑得直點頭,轉眼就忘了自己的兩個兄長。

曹覓一邊感歎著他的缺心眼,一邊也感歎這三個孩子中,隻有她的小戚然才像個正常的孩子。

戚瑞和戚安?

嗬!原著中一個主角,一個中後期反派,這兩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理解。

不過三個孩子這一世在她有意的安排下,關係已然親近了許多。戚安喜歡比自己強的人,對著老大戚瑞,明顯是佩服與敬重的。

隻願戚安這一世在她的教導下,彆再給天命之子戚瑞添亂。這樣,他們三兄弟就不會再走上書中那條反目成仇的不歸路。

——

莘荷院中一片靜寂,周雪和其他女子聚在廳中,正埋首安靜地抄書。

她才將書上的“九九乘法表”抄到第二遍,耳邊突然響起女子壓抑的哭泣聲。

周雪放下手中的筆,抬首望去,隻見哭泣的是坐在自己右邊的一位紫衣姑娘。

其他人也被這陣啜泣驚擾,紛紛停了筆。

她們麵麵相覷,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安慰。

蓋因她們知道紫衣女子因何哭泣,而自己心中其實也有相同的苦悶。她們光是克製自己就花了十分的力氣,已經沒有精力去安慰失控的人。

半晌後,周雪起了身。

她扶著紫衣女子出了廳堂,臨走前還不忘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繼續抄寫。

來到院外,大約是初夏明媚的好天氣驅散了紫衣姑娘心頭的一點陰霾,她漸漸停下了哭泣聲。

半晌,她對著周雪道:“你,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坐一會就好。”

周雪笑了笑:“我們今後就是同進同退的人了,我怎能不管你?”

紫衣女子似乎沒聽到她的話,隻呆愣地望著前方發呆。

“你可是後悔了?”周雪突然問。

她輕歎一口氣:“如果你後悔了,等王妃身邊那個大丫鬟過來時,我幫你去與她分說清楚,讓你還留在王府。”

“我不是後悔!”聽到她這句話,紫衣女子突然激動起來。

她口不擇言地喊道:“你以為我跟你們這些妓-子一樣,天生就該給人使喚嗎?”

周雪聞言,眉頭微蹙,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我,我可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怎麼敢?!”想起幾天前的經曆,紫衣女子剛止住的眼淚差點又禁不住直接落下。

她名喚羅蘭,是這些女子中,唯一一個出身良家的女子。真要論起來,她的出身還不低,是遼州本地豪強羅大富的庶女。

幾天前,王府的宴會上流傳出了北安王喜愛女子的標準,遼州各大世家按圖索驥,絞儘了腦汁尋找才名比豔明更甚的女子。

羅家本就處於世家群的邊緣地位,得到消息都比彆人晚了好幾天。緊要關頭,羅家主母想起了這個一直不待見的庶女,一番勸說之下征得丈夫同意,便將人打包送進了王府。

按說其實羅家一個庶女,給北安王做個妾也不算侮辱。但此次各大世家根本不是打著進獻美人的名義往王府送的人。她們此番是第一次嘗試,在討好戚遊的同時,不想得罪曹覓,所以將人送來時,都是說簽了賣身契的女奴,任由曹覓處置。

羅蘭的地位,一下子從大世家的庶姑娘,變成北安王府的家奴。

她昨日會選第二條路,願意離開王府成為女夫子,周雪的勸說隻起了很小的作用。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個任人使喚的奴隸。

“她敢。你如今在這裡,不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嗎?”周雪突然開口回應。

她一語打破了羅蘭心中最後的幻想,羅蘭恨恨地朝她看去,半晌,似乎是意識到這樣全然沒有用處,又哀哀切切地哭起來。

“你哭也沒用。”周雪並沒有停下,“不管你願不願意,如今你已經跟我們這些妓-子是一個模樣的了。我們隻能服從王府的安排。”

她提醒道:“你哭夠了,就自己進來吧。你抄書的進度本就慢,再浪費時間,怕是趕不上王妃的安排了。”

周雪說完,便要回去。

羅蘭卻突然拉住她,詢問道:“真的有用嗎?你昨天說的……”

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為王妃做事,真的能,真的能自己掙到地位嗎?你是不是在誆我們?”

“昨天?”周雪看著她,突然笑了笑,“昨天我是怎麼說的?王妃一到遼州就收攏流民,甚至願意為流民延請大夫和夫子,必定是良善之人,不會為難我們。我們隻要按著她的吩咐,三年後就能自己掙得自由身?”

“對!對!”羅蘭拚命點著頭:“你昨天就是這樣說的!”

她回憶起來周雪昨天對她們的勸告,麵上浮上了一層淡淡的希冀:“你說隻要捱過與王妃約定的三年,我們便能如普通女子一般,不再受家人、或者主家約束!可以跟王妃討得恩典,遠遠離開這裡,甚至到臨州、錦州這些地方去過活!”

她越說,麵上的神情越是放鬆。

周雪卻搖搖頭。

她道:“是,昨日我是這樣說的,但到今日,我卻又不確定了。”

羅蘭呼吸一窒,轉頭質問道:“為,為什麼?”

“為什麼?”周雪笑了笑。

她並不看羅蘭,隻伸出手在半空中一碰,反問道:“你記得那些書頁上的內容嗎?”

羅蘭愣了一瞬,搖搖頭沮喪回答:“不,我完全看不懂那些是什麼……我,我方才就是對著那些奇怪的符號和式子,抄得心口滯悶,這才控製不住想哭的。”

“奇怪?”周雪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那麼有趣的東西,在你眼中居然是奇怪的嗎?”

羅蘭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地詢問道:“難道你……你都看懂了?”

周雪點點頭。

她精通圍棋。

圍棋這類東西,在心理上考驗的是對弈者的修為氣勢,在技巧上,考驗的其實就是雙方的計算能力。

她看到紙張上的算數內容,在經過初始的迷茫之後,很快找到了其中的線索。

那根線索就好像一張引路符,幫她在這兩天的抄寫中,理清了現代基礎算數的魅力所在。

她沉浸在回憶中,對著羅蘭說道:“嗯,看懂了。”

“它們……說的是什麼?”羅蘭又問。

“它們沒有說出什麼。”周雪回答道:“它們是一種工具,一種方式,一種集大成的智慧。

“正是因此,我才對自己昨日的那番說辭有了懷疑。”

她轉身,緊緊盯著羅蘭,像一個忍耐到極限,已經迫不及待要與旁人分享自己心底秘密的孩子。

“我根本無法想象未來會是如何的。我們將要做的事情,其中的意義,可能遠遠超越了我們現在的認知。”

羅蘭有些呆愣。

麵前的白衣女子嘴角掛著笑,眼中蘊含著狂熱的想往和期待,與她這幾日認識的,那個清冷如梅的周雪,判若兩人。

——

第二天。

曹覓正在屋中對著賬,突然就被飛奔進來的兩個孩子打斷了思路。

戚瑞和戚安氣喘籲籲地來到她麵前,朝她炫耀道:“娘親!我,我們知道了!”

曹覓拍了拍他們的背,幫他們順好了呼吸,先是問道:“你們弟弟呢?”

戚瑞戚安轉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原本跟在他們後麵的戚然不見了。

兩人對視一眼,戚瑞猜測道:“剛才我們跑得太快,他可能落在後頭了。”

曹覓點點頭。

“府裡有嬤嬤和婢女,倒是不用擔心他的安危。”她教育道:“可是你們兩個做哥哥的就這樣拋下他,他難免會有些孤單。戚然每次看到什麼好玩的好吃的,第一個可總會想起你們。”

戚安吐了吐舌頭,反駁道:“略!他才不會想起我呢!”

雖然是這麼說,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轉身回頭,顯然是尋戚然去了。

不一會兒,他帶著正啃著一塊甜米糕的戚然回來了。

“他太饞了!”戚安恨鐵不成鋼地指著自己弟弟,跟曹覓告狀道:“他看到米糕,就,不走了!”

戚然難得沒有出口反駁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因為他的嘴中含著米糕,隻能用眼神狠狠地瞪著戚安。

曹覓好笑地將他們分開,這才對著兩個大的詢問道:“你們方才說,解出來了?是昨天那道題嗎?”

“嗯!”戚瑞驕傲地點著頭。

他取過茶杯演示起來,很快就將思路說清楚了,“……然後,把這‘一兩’倒進大茶杯,再從茶盞中取出‘三兩’茶葉,放進大茶杯裡!這樣,大茶杯中就有‘四兩’了。留在茶盞中的也是‘四兩’!”

曹覓笑著點點頭:“嗯!對了!”

她又問:“你們兩人一起解出來的?”

老大和老二一起點點頭。

“嗯,既學會了合作,也進行了思考,很棒!”曹覓誇讚道:“來,你們吃米糕嗎?”

戚瑞和戚安這才坐了下來,跟著戚然一起享用起米糕。

戚安邊吃邊興奮地問道:“娘親,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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