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膚“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不用不用,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旁邊有急性子見不得他賣關子,輕輕踹了他一腳,說道:“咋回事啊你彆藏著掖著!”
黑皮膚這才老實了,說道:“還記得咱們之前開墾的時候,那個王府來的劉匠吧?”
“那個……安了一條假腿的那個?”劉格的外貌特征非常特殊,立刻有人記了起來。
“對對!就是他!”黑皮膚點點頭,“開墾時他帶來了的那種耕犁,幫助咱們三兩下就把地翻好了,你們還記得吧。這一次脫粒啊,那個劉匠也帶來了幾台大家夥,說是叫‘脫粒機’。”
他眉飛色舞地說著:“反正我也不知道那大家夥是怎麼弄的,我們脫粒組根本不用像以前一樣,像個憨憨似的在那邊賣力氣,隻需要用那些機器,就可以輕鬆把麥粒都脫下來了。”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
“這……這麼厲害?”王樹根本無法想象他描繪的畫麵。
“對啊!”黑皮膚越講越激動:“我之前也是不信,直到我親眼見識了,我才知道這些匠人有多厲害!
“不過那機器也就十幾台,我們脫粒組那邊都占滿了,你們如果過去幫忙,也插不上手了。”
他笑了笑:“到時候你們也許可以去幫忙做些彆的。”
周圍的人點點頭。
瘦麻杆“嘖嘖”兩聲:“做些旁的當然可以,咱們兄弟有的是力氣,但我還真想見識見識你說的那,那什麼脫粒機,是不是真有那麼神奇。”
黑皮膚驕傲地朝他眨眨眼睛:“行啊,到時候你來了,哥帶你見識見識!”
眾人一邊吃飯,一邊插科打諢,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將近日暮時,王樹等人將最後一塊地收割完,把麥穗捆好,堆到田壟間。
有婦人過來傳話,讓他們收拾一下,把手臉都洗乾淨,到三號院子去用膳。
瘦麻杆走在王樹身邊,和他一起往河邊走,邊走邊吸溜著口水:“王哥,今晚,怕不是真的有豬肉吃吧?”
“咋了?”王樹好笑地看著他,“中午吃飯時你不就惦記上了嗎?怎麼現在反而懷疑起來了?”
瘦麻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喲,我這不是……不是沒見過世麵嗎?”
他喃喃道:“不怕王哥你笑話啊,我們家窮,好幾年了,即使大年大節都彆想痛快吃一頓肉。
“當時走投無路,抱著反正都是死的念頭跟著王妃來到這邊,原以為能苟活幾日便苟活幾日吧……”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河邊。
瘦麻杆和王樹一起蹲下,撩起河水清洗沾滿了泥點的手掌。
瘦麻杆邊洗邊說:“後來啊,呆在山莊中,即使糧食還不能收上來,也日日能吃飽飯了,你說稀奇不稀奇?王妃這不是白養著咱們嗎?”
王樹笑了笑,沒有說話。
於是瘦麻杆自顧自地繼續感慨:“然後今天,好不容易挨到收上來糧食了,那邊又說,能吃肉了……”
說完這句,他用手舀起一瓢河水,往臉上潑去。
再開口時,竟是先抽噎了一聲:“你說這日子,怎麼就這樣了呢?放在今年開春時,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王樹見他這副模樣,連忙拍了拍他的後背,取笑了一句:“怎麼一塊肉都把你饞成這樣啊?彆瞎琢磨了,有好日子過你還不高興啊”
瘦麻杆洗完了臉,眼角微紅地看著王樹:“哎,我不是……”
王樹沒等他說完,笑著打斷了他:“好了,快走吧,再不快點,你惦記的肉估計要被那幫子餓死鬼搶完了!”
瘦麻杆聞言動作稍頓,一轉頭見他們兩人果然已經落在了後頭,連忙拖著王樹往往回走:“哎,你不早提醒我?快快快,咱們走快點!”
兩人清理完,收拾好一些重要工具,終於往三號院子趕去。
他們越靠近開飯點,一股肉香就越是明顯。
四周明顯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聲音,眾人的腳步不約而同地加快了。
三號院子中,女人們忙碌了一天的豬肉宴早已經端上了桌。
這個年代的豬可不像現代那樣膘肥體壯,儘管曹覓早先將豬苗送來時,就叮囑北寺要將豬煽了養,但大概是基因問題,個頭限製著,幾頭豬還是沒法跟曹覓印象中的那些肉豬比。
但因為養育得當,吃的也是曹覓特意交代過的飼料,這些豬的分量,在這群盛朝人眼中,全然就是“老天保佑”才能達到的噸位了。
照顧著這些牲畜的流民看著豬一天天長大,驚訝地天天往北寺那邊跑,說是出了什麼神跡。此次曹覓下令殺豬,他還心疼了好一段時間。
但總之,整整六頭豬,總算是能給山莊內一千張嘴結結實實開頓葷了。
瘦麻杆和王樹坐下之後,看著滿桌的菜肴,眼睛都移不開。
很快,宴席開始,眾人迫不及待地動起筷子來。
豬肉被白氏等廚娘料理得非常好,做成了不同的口味。最絕的是,這些豬肉入口一點膻味都沒有,全都是慢慢的肉香。
王樹把一塊五花塞進嘴裡,一咬,肉裡的油爆漿似地在他口中炸開,香得他連扒下好幾口飯。
他原本以為,像瘦麻杆這樣的人太多,這頓飯估計得在嘈雜喧嘩中進行。
但是真正開動之後,他才發現周圍安靜得詭異。
整個院子裡的人都沉默地吃著自己的麵前的飯食,甚至有好幾個,跟瘦麻杆一樣,將頭埋得低低的,吃的動作也不快。
王樹有些擔憂地看了瘦麻杆一眼,分明看到他的眼角又紅了。
吃完晚膳後,眾人三三兩兩回屋。
終於能歇上一口氣,回到屋裡的人往床上一躺,已經完全不想動了。
王樹見著倒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瘦麻杆,笑道:“還能動彈嗎?彆是吃傷了吧。”
他這句話引來屋內眾人一陣哄笑。
瘦麻杆也不惱,等他們笑完之後,才迤迤然道:“要是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延續下去,彆說吃傷了,吃死了我都願意。”
“死了你就過不上這種好日子了。”王樹也上了炕,踹了他一腳示意他往旁邊挪挪,彆占了自己的床位。
飯後正是清閒的時候,今夜吃了豬肉,屋裡眾人都興奮,不像以往直接倒下睡去,反而七嘴八舌地聊起了田裡的收成,今夜的豬肉還有接下來的安排。
王樹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偶爾回應兩句,借著昏暗的天色培養自己的睡意。
突然,瘦麻杆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王樹有些嫌棄地推了推他:“乾嘛呢?一邊去。”
瘦麻杆不好意思道:“王哥,彆這樣,秋深了,我有點冷。你壯實,火氣足,我靠著點。”
王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終於不再拒絕。
瘦麻杆睡到他身邊,感慨道:“哎,王哥,你真喜歡那個白家娘子啊?”
王樹腦中回憶起白氏的模樣,沒有否認,大方“嗯”了一聲。
“白氏是個寡婦,配上王哥是正好。”瘦麻杆恭維了一句:“上頭的管事……哦不,組長不是說了嗎?隻要在莊內做個幾年,就可以自己圈一塊地,自己乾了。
“王哥你是我見過最能吃苦的,肯定沒有問題。”
“嗯。”王樹自己心中記掛著這事呢,聞言附和了一句:“王妃菩薩心腸,肯定不會騙我們……你也努努力,將來也有機會。”
“我,我不行!”瘦麻杆抬了抬自己的細胳膊,“我也不想偷懶,但是我怎麼乾都比不過你和老黑他們啊。”
王樹正想再安慰一句,去突然聽他又說道:“好在王哥你現在還沒走,我還可以靠著您取取暖。等你跟白氏分出去了,哎……我這日子可難捱了。”
王樹有些好笑地推了他一下:“感情你這是惦記著自己呢?”
瘦麻杆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
王樹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忘了,秋收前山莊裡不是修好火炕了嗎?等過段時間天氣冷下來,將火炕燒起來不就暖和了?
“你也不用死皮賴臉往我這裡擠了。那可比我火氣足多了。”
瘦麻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火炕這東西是王樹親手修建過的,他了解得多,也知道火炕的威力。
而瘦麻杆這些不清楚的,還以為當初山莊內大張旗鼓翻修,是給他們墊了幾排床位。
“那東西……真能取暖啊?”瘦麻杆半信半疑地問了一句。
王樹點點頭。
他的睡意被瘦麻杆這一鬨鬨散了,見周圍有好幾人捕捉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都好奇地望了過來,乾脆翻身坐了起來,給這些人講述火炕這種東西的作用。
聽到他的講述,眾人不時驚呼。等他停下,有個人大膽地總結道:“也就是說,等到下雪的時候,咱們屋裡頭也能跟那些燒得起炭火的地主一樣,暖烘烘的唄?”
王樹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眾人見他確認,越發興奮。
瘦麻杆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那我這個冬天就不出門了,出門了我得凍死。”
他有好幾個家人都是在冬日裡凍死的,一到下雪的時候他就開始擔驚受怕。
王樹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躺下,繼續準備睡覺。
在離他們幾十公裡的懷通附近,張氏帶著人燃起了篝火,準備今夜先就地歇一歇。
一袋袋裝滿了羊毛的麻袋堆在她身後的車隊上,正準備往康城所在的方向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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