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府的熱鬨一樣,容廣山莊這陣子也忙得不可開交。
夏季來臨,擴種的辣椒田和準備扡插的紅薯苗,都需要安排人手一一處理。
也是在這個時候,張氏帶著阿勒族的人,送來了今年第二批羊毛。
因為周邊部族的羊毛存量已經被她收得差不多了,她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往草原深處走,尋找那些更加富裕的部落交易。
不過好消息是,自從她們走了昌嶺那條商道,便不再需要巴丹的庇護,如今每一趟跑下來,利潤倒比之前還要多一些。阿勒族的人雖然辛苦,但越來越好的生活也激勵著他們越發有乾勁。
清點完這一批羊毛,北寺在賬麵上記下一個數。
他抬頭問張氏:“這一次還是一樣,我給你全部換成糧食和鹽巴嗎?”
張氏搖搖頭,詢問道:“北寺管事,糧食我們這幾趟買的差不多了,這次想換一些做好的羊毛衫,可以嗎?”
北寺想了想,點頭道:“行。不過那些羊毛衫大多已經被預定,我隻能分出一部分給你,數量不多。”
這段時間,山莊內一直在趕製封平軍隊需要的衣物,羊毛衫還沒開始對外銷售。
張氏感激地點點頭:“不用多,你給我五十套就行了,全部拿成年男子的規格。”
北寺點點頭。
他轉頭吩咐下麵人去辦,很快,有人從羊毛院子中搬出一疊成品衣衫。
北寺又取了一個包裹過來,對張氏說:“王妃曾與我念起您的閨女,這些毯子和小衣服是為她準備的,你待會自己拿著吧。”
張氏有些感動。
她本不好意思接受,但是想起曹覓對待她們母女的態度,猶豫了片刻,還是直接收下了:“我沒時間到康城拜見王妃,還請北寺管事一定幫我,向王妃傳達我的感激之情。”
北寺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山莊中人手多,一個時辰後,張氏車隊上滿滿的羊毛就已經差不多被搬空了。
張氏便指揮著自己的人手,讓他們將放在旁邊的糧食和衣服裝車。
這時候,劉格突然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他沒有第一時間與北寺打招呼,反而觀察了一下堆在一邊的羊毛。
北寺見狀連忙迎了過來:“劉匠。”
劉格與他點點頭,笑著道:“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你正在忙嗎?”
“已經忙得差不多了。”北寺將賬本交給身後的助手:“您老到這邊來,可是有什麼需要吩咐?”
劉格如今算得上是曹覓麵前的大紅人,曹覓一有什麼賺錢的新點子,一般都是安排他去辦。
相應的,曹覓也下過一道吩咐,讓她手下的人,在合理的範圍內,全權配合劉格的要求。當然,不合理的也不是直接否定,可以請示過她之後再說。
一看到劉格出現,北寺自然不敢怠慢。
劉格也不客氣,點點頭道:“你也知道,我近來在忙造紙坊的事情。
“剛才聽下麵的人說莊內來了新的羊絨羊毛,我就想著,與你討一些,過去看看可不可以用。”
北寺有些詫異:“羊毛也可以造紙嗎?”
劉格尷尬地笑了兩聲:“我也不清楚,總之試一試就是了。”
造紙其實並不難,難的是造出高品質的紙。
曹覓上輩子還是個學生的時候,曾在友人的牽線下,到一間兒童天地做過臨時工。
在那裡,她需要協助專門的育兒老師,陪著小朋友們一起做遊戲或者手工。
“造紙”,就是當時兒童天地中最受歡迎的一個手工活動之一,簡單的原材料,經過一定步驟的處理,就可以變成一張成品紙張。
這個過程之簡單,甚至連五六歲的小朋友都可以在老師的指導下完成。
當時,為了解答工作過程中小朋友們的“十萬個為什麼”,曹覓專門研究過造紙的一些知識。
張卯將油墨研究出來之後,曹覓讓他們先將活字印刷術放一放,準備先把自己的造紙坊開起來,配合印刷術弄出更多的書籍。
但是,曹覓給出的造紙法雖然有用,造出來的紙張卻比較粗糙,品質也不高。
剛造出紙,走出萬裡長征第一步的張卯等人,便馬不停蹄地研究起怎麼改善紙張的質量。
“原來是這樣。”北寺了解地詢問道:“可以的,您需要多少?我待會讓人給您送過去。”
劉格開心地點點頭:“嗯。”
他拍了拍身邊的麻袋:“就這樣的,你先送三袋子就去就行,如果還有需要,我再找你們。”
北寺頷首應下。
劉格見事情辦妥,便也不多留,與北寺閒聊了兩句,馬上又離開了。
另一邊,張氏的人裝好了車,前來與北寺道彆。
北寺皺了皺眉:“不像以前一樣,先在莊裡住一晚再走?”
張氏搖搖頭。
她解釋道:“我們現在啟程,夜裡就能到前麵的郡城。近來羊毛不太好收,這一趟已經比之前約定時間晚了小半個月,這一次我得快點帶人趕回去才是。”
北寺理解地點點頭。
他也不再留,隻囑咐道:“既如此,路上一定小心。”
張氏點點頭,與他道彆之後,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
他們出了容廣山莊,一路路過駱牙、棲會、懷通等地,走了將近二十天,終於來到昌嶺。
越過了昌嶺就等於是回到了塞外,再走個三四天,就是阿勒族所在的地盤。
明明是到了相當於“家門口”的昌嶺,張氏眾人卻沒有放鬆,反而比之前更加緊張。
蓋因昌嶺駐守著為數眾多的盛朝士兵,而且這裡是他們運送羊毛的途中,唯一一處需要檢查的關卡。
不管是出塞還是入遼,也不管車馬上裝的是什麼,守著昌嶺的士兵總是會儘責儘職地將他們一行從頭到腳搜一遍,確保他們沒有觸犯什麼禁令。
但這一天,抵達昌嶺的張氏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同——城中的兵馬比往常多了一倍。
很快,她竟聽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孩子聲音。
拐過街角後,她才發現一個穿著普通衣衫的四歲孩子正在與一個將領交涉:“這裡,不能修成圓的,要改成方形的,你明白嗎?”
張氏總覺得這道聲音十分耳熟,走進了一看,才發現說話的人,似乎就是曹覓的二兒子!
她又驚又奇,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尊貴的王府二公子,會灰頭土臉地出現在這個地方。另一邊,因為看清了孩子的長相,她又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戚安麵前的幾個大兵似乎看他好玩,逗道:“小孩,你知道方形和圓形是什麼樣的?”
戚安鼓了鼓腮幫子,一派鎮定地回答:“我當然知道,你們現在修的就是圓形的,是錯的。”
幾個大兵對視一眼,紛紛笑開。
其中一個問:“哎,真聰明,我家那個長你這樣大的時候,就知道跟他娘討糖吃呢。”
他詢問道:“你到底是哪兒來的?有人說你是長官的兒子,可是……長官的孩子怎麼可能一會被派去刷馬,一會又被派來傳令,做些新兵蛋子都不乾的活計呢?”
戚安後跳一步,避開他準備摸自己臉蛋的手。
他昂著頭,冷冷說道:“我才不是什麼長官的兒子!”
他沉默片刻,重又提醒道:“總之,趁著現在才修到一般,你們快點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