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在這個時代雖然貴重,但並不是沒有。
曹覓記得自己看過的一則新聞中,曾明確提到過現代出土的越王勾踐劍上,就鑲嵌了琉璃裝飾。
也就是說,在中國古代戰國時期,甚至戰國之前,中華民族就已經知道如何煉製琉璃了。
但其實這種琉璃,雖然有點類似於現代的玻璃,但事實上,兩者的主要成分是有著很大差彆的。
曹覓身為北安王妃,自然也見過琉璃製的稀奇玩意。但是,那些東西大多都是有顏色的,而且通透程度並不足夠。
這種琉璃用來把玩或許有一定的趣味,但要做成可以透視的鏡片,還差得很遠。
見戚遊這幅財大氣粗的模樣,曹覓無奈地搖搖頭。
她道:“王爺有所不知,我要的琉璃,是那種即使隔在你我兩人中間,我也能看清王爺輪廓的那種,不是屋裡頭擺著的那些琉璃玉盤。”
戚遊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見他聽懂了,曹覓便笑了笑,道:“嗯……其實用通透的水晶也是可以的。
“若是琉璃研製沒有頭緒,我就讓人先去找些水晶試試好了。”
戚遊見她神思不屬,倏爾挑了挑眉,又問:“如此清透的琉璃和水晶,價值可不菲,你要這些做什麼?”
曹覓看了他一眼,直接道:“我想用它們磨成鏡片,放大那些‘小蟲子’。
“這樣子不就可以讓你們親眼看到了嗎?”
戚遊偏著頭想了想,隨後潑了一盆冷水:“你說的那些‘小蟲子’,肉眼都看不見,用上水晶鏡片,應當也無濟於事。”
“如今的水晶鏡片還比較粗糙,有的是改進的空間。”曹覓申辯道。
古代關於對琉璃和水晶的應用,並不隻是停留在裝飾這個層麵。
早在中國古代,春秋戰國時期的大思想家墨子,就在其所著的《墨經》中提及很多光學原理,例如小孔成像、光線反射折射這些。
曹覓在現代時,曾經到博物館參觀,甚至親眼見過一個漢墓出土的扁圓柱形水晶鏡片。
這個在公元六十七年之前就被製作出來的“放大水晶鏡”,放大的倍率約為五倍。
所以方才戚遊一聽到曹覓說的水晶鏡片放大原理,其實並不吃驚。
他身為堂堂北安王,也見識過類似的東西,隻是不相信水晶鏡片能達到曹覓說的那種效果。
省視了曹覓好幾眼,戚遊才道:“你這想法……倒是有趣。”
曹覓打著哈哈:“水晶如此昂貴,品質高的又可遇而不可求,反正我先讓人嘗試把通透的琉璃弄出來吧。
“做不成放大的東西,也能做成擺件什麼的賣出去。”
這其實才是曹覓的真實考量。
她一開始並沒有直接考慮水晶,就是覺得水晶根本不夠自己折騰的——
磨成鏡片不難,但要製造出顯微鏡望遠鏡這些,可不得考慮發明過程中,材料的消耗問題?
全都用天然的通透水晶來當材料,即使是如曹覓這般財大氣粗的,也有些肉疼。
而如果能自己造琉璃就不一樣了,不僅成本降低了,一些“不合格品”還能倒騰倒騰,加工成裝飾品賣出去,回一波血。
“嗯。”戚遊彎起嘴角,道:“水晶與琉璃確實昂貴。”
曹覓便點頭,打算把這一頁揭過去:“嗯,總之……就是這樣。不過現在談這個還早,等我先看看再說吧。”
“不用了。”戚遊倚著床頭,突然冒出來一句。
曹覓疑惑地朝他看過去,戚遊便解釋道:“通透的琉璃,隔在你我之間,能看清楚的那種,我的人已經做出來了。”
曹覓聞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做出來了?什麼時候?”她有些失態地詢問道。
戚遊想了想,道:“就最近這段時間吧。
“去年我曾與你要過冶鐵之法。煉製出來的鐵我肯定是不能拿出去賣的,隻能找些彆的手段,賺回一些利潤。
“恰巧你送過去的那些水泥匠人,當時搭建新窯的時候,不知道弄出了什麼差錯,用一些石灰混合著彆的東西,燒出了晶瑩的琉璃顆粒。
“我便讓下麵的人分出一部分人手,專門去研製這種琉璃了。
“約莫就是一兩個月前吧,他們燒製的琉璃越來越通透,如今……應該可以達到你想要的那種模樣了。”
曹覓聽完,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了:“這……這樣嗎?”
戚遊咳了咳,道:“嗯……不過那些東西可能還沒加工成好看的擺件,所以才沒往府裡麵送來。
“你若需要的話,我讓戚三往懷通跑一趟,幫你取過來。”
“好!”曹覓開心地點點頭。
原本還沒有頭緒的東西,突然已經快能拿到成品,這效率,放到誰頭上都足夠讓人喜出望外了。
即使戚遊那邊的琉璃還不能製作成鏡片,但是他們肯定已經有了非常多的經驗,想來隻要繼續改進,總能製作出達標的東西。
曹覓兀自高興完,突然想起什麼,又問道:“嗯……這種剛研製出來的琉璃,很貴吧?”
她還記得,戚遊說他讓人研製這種東西,是用來賺錢的。
戚遊看她一眼,問道:“怎麼,你要與我算錢?”
曹覓扯著嘴角笑了笑:“嗯……我的意思是,之前您不是也給我錢了嗎?如今其實我也不缺……”
她的聲音在戚遊的注視下,越來越小,直至再也說不下去。
見她不再開口,戚遊這才把眼睛移開。
整理了一下自己落在肩上的鬢發,他淡淡道:“我會讓戚三去安排的,你等著就是了。”
曹覓僵著脖子點了點頭,道:“好的,多謝王爺。”
戚遊聞言,便闔上雙眼,安靜地閉目養神起來。
沒有了他的目光注視,曹覓這才恢複了正常。
她偷偷地將視線往上移,最終停留在北安王難得安詳的麵容上。
二十出頭的少年俊朗無匹,放在現代就是那種隨便拍個短視頻都能火得一塌糊塗的男神級人物,根本看不出是一個曆經征戰的冷麵王爺,和三個孩子的爹。
曹覓捏著自己的衣角,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呼吸和心跳都不甚正常。
——
戚遊脫離了危險,傷勢在慢慢好轉,王府中原本凝重的氣氛,也重新開始活躍起來。
這其中,最開心的莫過於三個久未見到自己父親的孩子。
似乎是為了補足這一年長久的離彆,三個孩子特彆愛往戚遊那個院子跑。
曹覓在處理自己的事務之餘,每次問起三個孩子的去向,東籬的答複中,十次有八次說的是:“公子們在王爺那邊。”
另外的兩次,是在林夫子那邊的學堂。
而還在養傷的戚遊,因為不用再日日處理那些繁雜的公務,也閒了下來,恰好有精力應付三個天天去報道的孩子。
如今,為了照顧戚瑞和雙胞胎,他的院子裡外都鋪上了暖暖的羊毛毯子,儼然成為了三個孩子的活動場所。
有時候,即使沒有什麼事,三個小蘿卜丁坐在他們父親身邊,一起賞著窗外的雪花,都能坐上整整一個時辰。
戚然作為最小的孩子,原本是有些害怕戚遊的。但是因為此時戚遊負傷,平日裡還有些虛弱,有時候反而需要他幫著端茶倒水。這樣陰差陽錯間,似乎讓小胖墩重新認識了自己的父親,使得他與戚遊的關係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許多。
就這樣,小半個月過去,戚遊勉強能下床自行走動時,春節的氣息也臨近了。
曹覓帶著人到來時,三個孩子正與戚遊坐在廊下,邊曬著冬日裡難得的暖陽,邊聽戚遊講述著自己征戰的故事。
戚遊會講的故事並不多,他不會編造,說出來的東西全是自己親曆過的。
許多故事他是說了又說,劇情是一樣的,可能就是每次敘述的用詞有所不同。但是三個孩子就是聽不膩,每每戚遊一開口,他們就能瞪著眼睛聽得一動也不動。
“入了定”的三尊小金童一直到曹覓在他們身後咳了咳,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娘親過來了。
小胖墩戚然立即拋棄了戚遊,蹬蹬蹬朝曹覓撲過去。
“娘親。”他黏黏糊糊道:“我好想你啊!”
曹覓佯裝生氣,道:“想我嗎?
“我可聽你們院子的婢女說,你清早一起床就往你們父親這邊跑。哎……簡直跟忘了娘親似的。”
戚然麵色一僵,回應道:“不,不是的。”
他想要解釋,但是憋了半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曹覓便笑了笑,暫且放過了他,帶著他回到戚遊身邊。
廊下四麵擺著燒得正旺的炭爐,這個角落被烤得暖烘烘的,一定都不冷。
曹覓招呼身後的婢女們將東西放下,道:“怕你們老往這裡跑,會有些無聊,我便準備了一些竹篾和紅紙。
“今日無課,大家都閒著,我們來做燈彩吧。”
燈彩,其實就是燈籠。
盛朝同樣有元宵賞燈的習俗,過年前後,家家戶戶都要開始準備燈彩。“張燈結彩”,其實象征著“彩龍兆祥,民阜國強”。
“燈彩?!”戚安雙眼放光地摸了摸麵前的紅紙。
曹覓點點頭:“要過年了,今年我們家三位小公子自己糊燈彩。”
戚然在一邊捧場地直點頭道:“好啊好啊!”
曹覓朝戚遊那邊看了一眼,見他也抬頭凝望著自己,雙眼中興致昂揚,絲毫沒有不滿的模樣,便鬆了一口氣,招呼著婢女們開始準備。
她指著擺放到毯子上的東西,開始與三個孩子說起糊燈籠的步驟。
燈彩種類繁多,複雜的如同走馬燈一類,堪稱藝術品,不是普通人想做就能做得出來。
但要是不追求極致,簡單弄出個燈籠的模樣,並不是什麼難事。
曹覓本意也就是給三個孩子找點手工活做個消遣,自然不會想著去挑戰高難度。
此時婢女們將竹篾紅紙一類材料都送了上來,她便道:“我們先用竹篾搭出燈彩的模樣,用細繩捆住,之後再用米漿把紅紙黏上去,這樣就行了。
“等到年節裡,將蠟燭放到燈彩裡麵,就可以掛到門前,或者提在手中賞玩了。”
三個孩子年齡還小,最大的戚瑞,過了年也才七歲,燈彩這種東西,對於他們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聽完曹覓的講解,自覺懂了的三個孩子當即動起手來。
曹覓也開始忙活起來。
真正上手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有些低估了做燈籠的難度。
燈籠一般是圓形的,當然也有方形的。
但是想要用竹篾打出一個規整的輪廓,其實相當有難度。
就在她與手中的竹篾較著勁的時候,戚遊從她手中將竹篾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