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局並非沒有破解之法,隻是戚遊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時間。
他冷靜地對戚三吩咐道:“給戚一的信我來寫,你現在馬上下去安排,調集三隊親兵準備,後日隨本王出發,我們直奔錦州。
“其他親兵隊伍……除非有特殊任務,否則全部以最快速度往康城集結,整軍完畢後,跟在我們後麵,同樣往京城方向趕。”
“王爺……”戚三皺著眉喊了聲。
戚遊抬手製止他:“按我的吩咐去辦吧,我需得在旨意未到之前,趕到京城‘救出’皇上,讓他不再受祝炎脅迫。”
戚三閉了閉眼,隨即挺直了腰背,應了聲“是”,徑直下去準備了。
小女童還在戚遊懷裡,見跟自己搶爹爹的大人走了,便把全幅心神都放到戚遊身上。
她嘗試呼喚道:“爹爹?”
戚遊的視線轉到她身上,原本的淩俐不複,滿目都盛著溫情。
他將小女童轉到自己左臂,另一邊單手取水研墨。
清水在硯台中被染成沉沉的黑色
戚遊開口道:“去歲離開之前,本來想為你取一個名字,但是被你娘親拒絕了。
“她說要等我回來再說,因為心中存著一個念想,人會更眷戀生命,眷戀歸途。”
戚遊說著,腦中控製不住的出現曹覓的身影。
他嘴角弧度愈發上揚,最後甚至抑製不住,直接笑了出來:“她總是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對吧?”
小女童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敏銳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愣愣地不敢說話。
於是北安王停頓了一息,終於說了句她能聽懂的:“爹爹又要走了……爹爹不是個好爹爹。”
小女童一愣,隨即委屈地圈住他的脖子,大喊一聲:“不要走!”
戚遊努力讓自己忽略那句話。
他道:“這一次可不能再拖了,你該有個正式的名字,而不是總被他們‘妹妹妹妹’地叫著。”
小女童從他懷裡抬起頭來。
就這麼一會兒,她的眼角已經掛上兩顆眼淚了。
看著自己近來最喜愛的爹爹,她偏頭,疑惑地發出一聲:“嗯?”
戚遊磨好墨汁,取了自己最愛的狼毫,沾墨提筆。
隨即,他在紙箋上寫下龍飛鳳舞兩個大字——戚昕。
“戚昕。”他看向懷中的女童,“昕,朝陽將升之意,音又通‘新’,寓意美好開始,未來可期。
“你的到來,是爹娘衷心的期盼,你的成長,將見證一場銘刻於山河的曆史。
“以後這個字,便作為你的名字了。
“……喜歡嗎?”
小女童伸出手,指了指箋上墨痕猶濕的兩個字,重複道:“戚昕?”
戚遊笑著點點頭。
他出聲呼喚門外侍衛,令他們去將小女童房中的乳母接來。
乳母和婢子趕到時,紙箋上的墨跡恰好乾了。
戚遊便將紙箋和小女童一直交給了乳母懷中。
“爹爹還有點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傍晚時,爹爹回去陪你用膳。”他溫聲囑咐道。
雙手捏著紙箋的小戚昕鼓了鼓腮幫子,隨即點了點頭,輕輕道了一聲“好嘞”。
她這一句不複平時那般中氣十足,扭捏的小表情中委屈儘現。
戚遊目光幽深,最後道了聲“去吧”,便頭也不回地徑直回到書房。
——
當晚,曹覓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早明白戚遊位高權重,身上有太多擔子。但過了這麼久,還是有些難以習慣自己的丈夫長時間不在身旁。
但尊貴的王妃可不能像家中才一歲的小千金一樣,扒拉著男人的衣角哭得涕淚橫流,抽噎得飯都吃不下。
她麵上還是鎮定,甚至有心思幫著戚遊收拾了兩件衣服。
戚遊坐在燈下,就見她兀自忙碌了好一陣,就是不願意坐到自己跟前。
他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但似乎又不需要說。
終於,他開口道:“這一次……順利的話,應當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來了。
“戎族的事情已了,到時候,我跟皇上討個恩典,我們一家,回北安去住。
“遼州的水土不養人,回到北安,你們都能好好休養。”
曹覓垂著眸子不回應。
她把戚遊這幾句話在心間反複琢磨了幾遍,終於問到:“如果……不順利呢?”
戚遊的拳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攥起。
他道:“不會的。
“祝炎入中原才多久,他沒有時間經營太多,根基極淺,無法敵我。”
“可是他背後有皇上。”曹覓朝他看了過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戚遊,我就問你……不管皇帝是真心要為難你,還是被脅迫,如果你到了京城,他們要你卸甲就縛,甚至,甚至當場就要提你的人頭去殿上,你要怎麼辦?”
“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戚遊看著曹覓,無奈地搖搖頭。
“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朝堂之事,說的話可能令你啼笑了。”曹覓氣極,直接將一件收拾到一半的披風丟開,怒道:“可我就問問你,曆朝曆代到了動蕩之時,發生的事情,哪一件遵循了禮儀法度?又有哪一件,不是駭人聽聞?”
戚遊連忙上前,將她擁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