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燎原,烽煙在盛朝大地上燃燒了整整四年。
但灰燼深埋於泥土中,又在春雨過境時,開出比往年更加鮮豔的繁花。
當曹覓被人攙扶著布下馬車時,就見到自家兩個年少有為的孩子身披甲胄,齊齊單膝跪地向她行禮。
當初戚遊開始收複各州府的時候,就將這兩個孩子一同帶上了。
四年過去,如今,兩個身量高了許多的翩翩少年,是戚遊麾下正經的將官。
曹覓連忙上前,將戚瑞和戚安扶起,笑著抱怨道:“弄這些虛禮做什麼?”
“娘親可要適應!”戚安朝她眨了一下右眼,“往後娘親成了皇後,各種三跪九叩的禮可少不了。”
曹覓抬手,作勢要打他,戚安便嬉笑著跑到馬車另一頭去。
沒了他的阻擋,巍峨的皇城就這樣直直佇立於曹覓麵前。從外表上看,這座古城與幾年前,北安王府因為就封,舉家離開之時,並無太大差彆。
半個多月前,戚遊領兵包圍了皇城。
自知抵抗無望的祝炎乾脆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隨即於城中自儘。
他的子孫依照他留下的命令,主動開門投降。
至此,這場席卷了盛朝大部分州府的戰爭終於宣告結束。
消息傳到後方,曹覓才帶著另外兩個孩子趕赴而來。
另一邊,戚安已經將戚然和戚昕接下了馬車。
戚昕如今已經五歲,一雙又黑又圓的眼睛骨碌碌地盯著麵前的兩個哥哥。
她似乎確認了一會,這才張開手臂歡呼道:“大哥,二哥!”
幾個孩子上一次團聚還是一年前,戚遊特彆安排戚瑞和戚安往後方運送一批糧草。
當時兩人根本沒呆幾天,就跟著糧草車又離開了。
戚昕年紀還小,乍再見到他們還有些發蒙。
戚瑞將她抱在懷中,掂了掂,隨即感慨道:“戚昕長大許多。”
戚昕便開心在他懷中蹭了蹭:“大哥也高了。”
她捧著戚瑞的臉又道:“長得越來越像父親了。”
“是嗎?”戚瑞笑了笑,有些麵紅道:“這些年裡,父親也有了變化,大哥還趕不上……”
幾人簡單寒暄兩句,便不再逗留。
曹覓帶著兩個孩子重新返回馬車,戚瑞和戚安則騎馬在前引路。
她們在路上花費的這段時間,戚遊的人已經將宮中收拾了出來。
所以曹覓一進入皇宮,就被請進了皇後的正殿中。
她撫著殿中刷著紅漆的柱子,霎時有些不真實感。
東籬已經讓婢女們去收拾東西,轉身過來請她下去洗漱。
於是曹覓便暫時收了所有的心思,帶著小戚昕下去沐浴更衣。
她原本以為,晚膳時分就能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但事實上,黃昏降臨時,下人們將精致的菜肴端上來,留下來與她一起用膳的隻有四個孩子。
膳桌上的氣氛並不因戚遊的缺席而冷淡。
久未相見的四個孩子有許多話要說,戚瑞和戚安一左一右坐在曹覓周圍,凱凱而談這幾年中他們的功績。
曹覓知道兩人正是需要她肯定的時候,全程都聽得認真,也恰好好處地給予了肯定和回應。
談話間隙,她還是忍不住,狀若不經意地詢問道:“你們父親呢?”
“父親很忙!”戚安回答道。
他喝下一口湯潤了潤嗓子,便詳細道:“進駐京師隻有一月,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說著,他還皺了皺鼻子:“不僅父親,就連我和大哥其實也有許多事要處理。晚膳吃完後,我們也無法多留,得出去巡邏。”
曹覓便半是無奈半是欣慰地點點頭。
她握著戚安的手囑咐道:“職務要緊,但是你們也莫忽略了休息。要記得勞逸結合才能有充足的精力。”
戚瑞與戚安點點頭,道:“娘親放心。”
年紀大一些的戚瑞似乎看出什麼,又補充道:“父親如今確實很忙,所以無法抽身過來陪娘親用膳。
“但過了這一陣便好了,等登基大典舉行完畢,父親正式登臨龍位,父親與娘親便能如以往一般。”
曹覓知道他此言是在安慰自己,雖然心中反駁了一句“哪有那麼容易”,但麵上還是掛上了笑意,頷首回應道:“嗯,好的。”
很快,晚膳過後,戚瑞和戚安便相攜著離開。
戚然和戚昕陪她說了一會兒話,也被婢女們帶了下去。
曹覓洗過臉,自己一個人躺進足夠金貴卻陌生無比的鳳床之上。
不知道為什麼,這半個月在路途中,她偶爾困倦,在顛簸的馬車上都能睡著。
可如今明明入了京師,睡在了安穩的新褥之中,她卻半點沒有睡意。
月上中天時,愣愣地望著床帳的曹覓突然聽到外頭發出了一些聲響。
她掀帳望去,卻見一身便服的戚遊正輕手輕腳地往床邊走來。
兩天相見,俱都一愣。
“你怎麼還未睡下?”最後,還是戚遊先反應過來,率先問道。
曹覓驀地感到一陣委屈。
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心中是有氣的——儘管知道某些想法完全是無理取鬨,但她仍舊為戚遊沒有第一時間來見自己而鬱悶。
“我若睡了,怎能抓到你這個半夜出沒的人?”曹覓故意道。
戚遊幾步來到床邊,坐到床沿上。
他握著曹覓的手,小聲道:“本王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