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長公主(1 / 2)

延嘉十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當京中百姓得知公主要參與科考時,還隻是一笑而過,以為公主不過是給自己找個樂子。

但當金榜一揭,戚昕的名字赫然列於榜首時,眾人便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了。

有人說這是考官不敢得罪皇胄,專門點了公主的文章作頭名。也有人說公主本就蟬聯曆屆學院聯考,取得第一的位置,不過是預料之中。

不管如何,所有人都密切注意起宮中帝後的反應,想要預知未來的風向。

但不管眾人如何評斷,當執榜首符的戚昕昂然立於考核台上,舌戰群儒將其他考生,甚至考官都堵得啞口無言時,眾人開始知道——

公主,可能不隻是想玩玩而已。

隔天,上台論完策的五十位學子從東升門入宮,接受帝王親自授職。

這種事情,按慣例都是從低到高來的。於是,當年近四十的戚遊站在自家二八年華的小千金麵前時,父女倆對視了許久。

半晌,戚遊回身,取過了小太監手中的兩封授職書。

這其實有點離奇,按理說,隻差狀元未得安置,理事太監手中應就剩最後一封授職書才是。

但戚昕察覺到這一點,心中竟莫名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還有一封的希望。

“狀元,戚昕。”戚遊展開其中一封,不含任何情緒地念道:“女,原籍遼州康城,後隨父母遷往錦州……”

將狀元郎的身世簡略讀過一遍,越發威嚴的帝皇目光深邃:“本朝還從未出現過女子參與科考的事情,今年居然直接出了個女狀元。”

事實上,曹覓創辦的眾多學院,雖然也招收女學子,但這些人中,成就最高的也就是在某些“非官僚組織”中擔任管事。就比如求知院的院長周雪,一直被譽為是當朝最成功的女性。

這其間,當然不乏一些學有所成的女子,希望通過科舉證明自己的實力,但她們往往在報名這一關,就被負責的官吏軟硬兼施地攔下。

戚昕能夠成功進入考場,少不了自家兩個雙胞胎哥哥的大力支持。

當然,太子雖然明麵上沒有參與,其實暗地裡偷偷給自家妹妹補了好一段時間的課業。

回憶著這半年來的經曆,戚昕微不卑不亢地開了口:“自延嘉三年,皇上設立科舉以來,也從未聽過不允許女子參與的規定。”

“是。”戚遊將手背到了身後,“但倘若你此次真的授職為官,進入朝堂,身周便都是些男子。”

他頓了頓,微微歎了口氣後,又問道:“男女終究有彆,你又何苦來蹚這一遭。”

最後一句,他顯然不是把自己擺在君王的位置上了。

“為官是為國為民,與性彆有何乾?”戚昕反駁道:“臣寒窗苦讀,勤學多載,幸得一遭登臨榜首之位,難道還不能證明臣比其他人更適合這個位置嗎?”

戚遊搖了搖頭。

“你未曾考慮過這之後的後果。”他道。

早在幾年前,曹覓其實就與他提過這個問題。

但那個時候,戚遊以身為帝皇的直覺,告訴自己的愛妻說事情還不成熟。

兩人心意相通多年,曹覓自然是信他的。所以未然心有不平,但未再多問。

事實上,皇上心中認為的“時機”,就是要等到出現一位驚才絕豔的女子。

她必須足夠優秀,優秀到能壓製住絕大部分的男人。她也必須具備足夠大的影響力,能夠領導天下女子團結一心,一改從古至今輕男重女的現象。

之前,女子能入學堂,靠的是曹覓這個聲望凜然的皇後。

而使女子真正進入朝堂,甚至進入中樞,需要靠另一個人。

但戚遊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自己的女兒。

帝後隻有這麼一個小千金,從小就是捧在手心的存在。戚遊自己做過揭竿而起者,深知這表麵的風光下暗藏著多少辛酸——

當年戰爭中,他右腿上原本以為好全的傷勢,在這幾年冬天,隻要稍不注意保暖,便會開始隱隱作疼……

這種罪,他怎麼肯讓自己的小女兒品嘗?

所以,當戚家三兄弟還懷揣著少年的意氣,同心協力幫助自家妹妹時,戚遊這個做父親的,光是咽下口中阻撓她的吩咐,就花光了所有力氣。

“稟皇上,臣已經考慮過了。”戚昕道。

她冷靜地回應著:“自報名那一日起,臣便將所有事情都考慮過了。

“誠然,女子為官這樣前無古人之事說起來有些駭人聽聞,但在本朝才開先例的事情難道還少嗎?

“而如果不是帝後齊心,排遣萬般阻撓造福萬民,安能有這番新盛盛世?

“臣知道前路沒有火光,一路要摸黑打滾過去,但這種事,總要有人做的。

“等到臣倒下時,臣提在手中的燈籠就成為一點星光,為後來人照亮半裡航程。越多的人失敗,星光就越多,到最後,終會有人於星河璀璨中,抵達那個終點。”

“那可以有彆人!”戚遊忍不住打斷。

“任何事都不能寄望有彆人!”戚昕毫不退卻:“如今是我站在這裡,那就是我了!”

殿中回蕩著父女兩你來我往的爭辯聲,其他人都將頭埋得低低的,連呼吸都不敢鬨出動靜。

半盞茶的時間過久,戚遊直接道了聲:“夠了!”

他打開手中兩封授職書,各自看了一眼,選定了其中一本。

就在他要將東西遞出去時,戚六過來,湊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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