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念抬頭,對謝如鶴說:“彆理他了。”
謝如鶴像是沒聽到,定定地看著那個男生,隨後突然笑了,往椅背一靠。
“我看你像人渣。”謝如鶴的桃花眼斂起,像是動了怒,說出來的鋒利又不留情麵,“我給你起個外號叫人渣?”
後來,書念還偷偷地問過謝如鶴。
是不是覺得她長得像個“二逼”,才會對那個男生說那樣的話。畢竟他們給她起這個外號隻是因為她的生日數字。
當時謝如鶴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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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成年了之後,書念就對過生日這種事情,沒有了多大的期待感。這一天的來臨,隻會告訴她,她又老了一歲,短暫的生命又少了一年。
原本不覺得寂寞的日子,好像都變得冷清了起來。
書念本來都忘記了自己生日這件事情。
但睡覺的時候聽到了門的動靜,出來一看,發現鄧清玉來了,正在廚房裡忙活著什麼。餐桌上放著一個蛋糕盒,她才記了起來。
這個一年一度的日子。
書念過去把蛋糕盒打開,偷偷吃了一塊上麵的草莓。
鄧清玉恰好拿了碗熱騰騰的麵出來,放到她的麵前,而後摸了摸她的腦袋:“先吃碗麵吧,又大一歲了。”
“嗯。”書念朝她笑了笑。
鄧清玉坐到了她的對麵。
書念低頭喝了口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媽媽,我昨天查了查工行的那張卡,發現你還在給我轉錢。”
“……”鄧清玉的表情頓了頓,“是啊,你要看心理醫生,每個月還有開銷,況且你的工作不是說不怎麼賺錢嗎?”
“我有錢花。”書念垂著眼,“你不要再給我錢了,我晚點把錢給你轉回去。”
鄧清玉搖頭:“等你情況穩定下來再說吧,行嗎?”
書念很堅持:“我現在很好了,王林錫不是快上高中了,你們也都得花錢。”
王林錫是王浩的兒子,是鄧清玉的繼子,書念的繼弟。
鄧清玉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沒事,你不用管這些。”
“你不要給我錢了。”書念咬著麵,含糊不清地說,“我自己有錢。”
鄧清玉還想說些什麼,書念又開了口,像是不知道怎麼說,語速有點慢:“我之前…去找過你一次,聽到你和王叔叔在吵架。”
“……”
“他是一個好人。”書念表情很認真,“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
“……”鄧清玉的神情愣愣,“你聽到什麼了?”
——“什麼病治了一年都沒好!我上次看你那姑娘不是挺正常的嗎!這錢跟燒了有什麼區彆!我跟你提醒了多少次了,你到底跟書念提過沒有?!”
——“我真的不想跟你吵,你隻想告訴你,你不能隻把心思放在你女兒身上。如果有錢,我有必要費勁跟你計較這些嗎?”
書念沒再說話,沉默著吃麵。
鄧清玉看著她,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搬來如川市之前,鄧清玉把十延鎮的房子賣了。她用這筆錢加上書高藺留給書念的大半積蓄,給書念在如川市買了套房子。
那時候,她跟王浩結婚還不到一年。
書念對這對父子完全不熟悉,戒備心變得極強,不願意跟他們住在一塊。
房子本身也不大,才一室一廳。
鄧清玉自己搬過來跟書念住在一塊,每天照顧她。王浩對書念的病情說的輕描淡寫,可她那時候跟書念朝夕相處,知道書念嚴重的時候有多嚴重。
她不敢出門,每天吃不下睡不著,動不動就會哭,嘴裡隻會反反複複地念叨著三個字——“救救我”。在短暫時間暴瘦下來,像是皮包骨一樣。
聽到一點小的動靜就會全身發抖,精神極度敏感。總說自己能聽到水滴的聲音,腦袋很疼。嚴重起來,她還會呼吸困難,渾身冒著冷汗,癱在床上不能動彈。
像是快要死了。
書念隻會呆在自己的那個小房間裡,醉生夢死般地過著日子。永遠都是被鄧清玉哄著出那個房間,吃飯上廁所洗澡。
她的精神出了很大的問題,像是完全沒了活下來的盼頭。
鄧清玉上網查過。
知道書念是得了PTSD,即創傷後應激障礙,還引起了抑鬱症和焦慮症等精神障礙。在那段時間,鄧清玉身心疲憊,每天都處於一種精神緊繃的狀態,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鄧清玉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問題。就算知道書念現在的情況嚴重,她也一點都不想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她覺得被認識的人知道了,說出去肯定不會好聽。
她在等書念好起來。
這樣的想法在某一天終於瓦解。
鄧清玉永遠記得,那天她出去買菜回來,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書念正拿著把刀,想往自己手腕上劃。
鄧清玉立刻拍掉她手中的刀,瞬間崩潰,抱著她嚎啕大哭。
書念神情茫然,看著她的眼淚,不明所以地,也慢慢地紅了眼眶。
第二天。
書念第一次主動出了那個小房間,她光腳站在原地,看著鄧清玉呆愣的表情,無聲地掉著淚。像是清醒了過來,可神態依然怯懦無比。
她想要自救。
她不想再過那種,每天都覺得自己不想活了,可是卻又真的很想活下來的日子。
上天給她活下來的機會,不是讓她活成這樣的。
良久,書念嗚咽出聲,哭得像個孩子,懇求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媽媽……我想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