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死了。
那些恐懼應該都會隨之消失了吧。
書念是這樣想的。
可是卻沒有。
儘管逃離了地獄,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精神的問題,她每天都活在曾元學的身邊,活在遭受創傷的那一個星期。
那些回憶反複再現,像是枷鎖一樣將她囚禁。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說我。”書念是真的不能理解,“我沒有被強.奸,聽到這樣的話依然會覺得很難受。但我要是真的受到這樣的對待呢。”
“他們是覺得我要覺得羞恥嗎?可我是受害者,我為什麼要覺得羞恥。”她紅著眼,一字一頓地說,“我受到了傷害,這不是我的錯。”
憑什麼呢?
真正該覺得羞恥的,是加害者,是那些在受害者的傷疤上撒鹽的人。
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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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這麼一長串話,書念的力氣徹底用完,聲音越來越遲鈍,變得越來越輕:“我發病的時候很可怕的,如果你以後想跟我分開,可以告訴我。”
謝如鶴的眼角發紅,勉強扯起嘴角。
“這樣啊。”
“我以前一個人也能好起來。”書念像是在自我催眠,“所以你不用擔心的,我沒覺得自己丟人,不會因為你跟我提了分手,我就大受打擊。我會好起來的。”
謝如鶴親了親她的手背:“這次我陪你好起來。”
她沒再有回應。
眼皮已經闔上,皺著眉頭睡著了。
謝如鶴也沒再吭聲,將她眉頭撫平。
他坐在她的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回憶裡的那個書念,她總是勇敢的。
她不怕大人的怒斥,不怕同學的戲弄,不怕那奇形怪狀的蟲子,不怕一個人走夜路。除了那根本不存在的鬼,她沒有任何害怕的東西。
在教室裡,聽到女同學因為突如其來飛進來的蜜蜂驚恐地尖叫,她也從不會覺得她們大驚小怪,不會因為自己不怕,就覺得她們的恐懼是令人難以理解的。
她會主動幫她們將恐懼源趕走,然後細聲安撫她們。
讓她們不要害怕。
在看到他被謝冀用杯子砸出來的傷口後,她想去告訴謝冀這樣做是不對的,即使清楚有可能會受到傷害。
她依然義無反顧。
可她也是怯懦而膽小的。
會因為一個變態而害怕得哭泣,對他發脾氣,拿糖誘惑他,讓他送她去上學。她會害怕受到傷害,小心地躲避這個世界的黑暗之處。
那段恐懼的時間,隻占據了她漫長的人生裡,很小的一段時光。
可如今,卻成了她的日常。
那個熱愛世界的書念。
從無所畏懼,變成無所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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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半夜會醒來,謝如鶴也不敢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陪了她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書念就醒了。她坐了起來,精神仍舊很差,像是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著周圍。
謝如鶴被她的動靜弄醒,睜開了眼。他長手長腳的,坐在這個小沙發一晚上,並不太舒服。此時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
書念頓了頓,小聲地問:“你怎麼在這兒睡。”
謝如鶴沒回答,扯了個話題:“早上想吃什麼?”
書念搖頭:“我去洗漱。”
她爬了起來,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愣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呆呆地看向謝如鶴。書念的臉蛋瞬間紅了起來,囁嚅道:“你不能給我換衣服……”
謝如鶴也愣了下,耳根瞬間發了燙:“沒有,我找阿姨幫你換的。”
書念把身上的衣服向下扯了些,表情有些尷尬。但她又怕謝如鶴誤解了她的意思,窘迫地解釋:“我沒有抗拒你的意思……就是覺得還沒結婚的話,這樣不太好。”
“……”謝如鶴彆過視線,“我明白。”
兩人一個站在地上,一個半跪在床上。
僵持了一會兒。
書念覺得不太對,小聲地補充:“我也沒有暗示要你跟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