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真的差點從二樓摔下去。
他睜著一雙豆豆眼,雙手攀在窗戶外麵的邊沿上,整個人騰空吊在二樓,陷入了極度的震驚中。
天,他看到了什麼?
降穀那家夥和一個洋娃娃麵對麵坐著?
這也太詭異了!
鬆田陣平甚至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
他真的沒有看錯嗎?
還是說,他現在還在做夢?
鬆田陣平騰出一隻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結果疼得他齜牙咧嘴。
所以說,這不是夢,而是現實。
明明頭上豔陽高照烈日炎炎,但是鬆田陣平腦海中一回憶起剛才看到的畫麵,就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哪個正常的成年男人,會在吃下午茶的時候,特意在位置對麵放個娃娃?
還當自己是幼稚園小朋友在玩超真實扮家家酒嗎?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鬆田陣平現在再回憶起剛才看到的那副場景,總覺得當時降穀零看著對麵的洋娃娃時候,臉上掛著猶如癡漢般的詭異笑容。
而且他嘴巴也在動,好像在和娃娃說話似的。
......是不是有點病態了?
鬆田陣平抿抿嘴,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這種事情他當然不能放任不管!
降穀零作為警校第一,無疑是被寄予厚望的精英,要是這樣的人在心理方麵出現什麼問題,那可不是什麼小事。
他可不希望不靠譜的警察越來越多。
這樣想著,鬆田陣平攀在窗沿上的手臂微微發力將身體向上撐起,謹慎地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著房間內的情形。
隻見降穀零此時正麵對著窗戶的方向坐著,一個人偶擺在他桌子的對麵。
從鬆田陣平這個方向看過去,隻能看到人偶的背影。
那個人偶很大,看上去大概有40厘米到50厘米左右,穿著一身粉色的泡泡裙,頭發是金色的,用誇張的粉色大蝴蝶結發飾紮著兩條小辮子。
降穀零拿起茶壺,往一隻小茶杯裡倒了一壺茶,推到人偶的手邊,嘴裡不知道在和人偶說著什麼話。
由於窗戶關著,鬆田陣平聽不到降穀零在說些什麼,當然也聽不到櫻田真希的回應。
所以在鬆田陣平看來,降穀零單方麵在那邊有說有笑的,就好像他對麵坐著的不是個人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
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心中發毛。
這個金發混蛋還真的在和人偶說話,他之前果然沒看錯。
他們這位警校第一,看上去像是個格外較真的正經人,實際上是個表裡不一的假正經!
鬆田陣平忍不住想要搓一搓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視線卻忽然一凝。
等等,剛才那個人偶的手是不是動了?
房間裡,櫻田真希剛想要伸手去拿她的小茶杯,卻聽到降穀零突然低喝一聲。
“彆動!”降穀零發現了什麼,飛快往窗邊的方向瞥了一眼,“真希,彆動,有人在窗戶那邊看我們。”
櫻田真希:“!”
天哪,這裡不是警校嗎?
怎麼會有人大白天的扒拉在窗戶上偷窺??
櫻田真希嚇得一激靈,連忙停止了一切動作,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也不動了。
降穀零蹭得站起身,把櫻田真希藏進他的衣櫃裡,大步衝向窗戶,把窗外還沒來得及撤離的鬆田陣平逮了個正著。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無論是降穀零還是鬆田陣平,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尷尬。
鬆田陣平:“......”
偷看彆人小秘密還被抓了個正著,呃,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總覺得有一點點心虛。
降穀零:“!”
這個刺蝟頭,果然是鬆田!
竟然被討厭的對頭看到房間裡有個洋娃娃什麼的......
怎麼辦?
這家夥到底看到了多少?
降穀零尷尬地耳根都開始泛紅,內心感到極度的社死。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尤其是接收到鬆田陣平混雜著不敢置信、震驚、狐疑等諸多情緒的複雜眼神的時候。
降穀零有一瞬間想直接把鬆田陣平關在窗外,省得鬆田陣平反應過來之後,用嘴巴代替眼睛,問出那些讓他無法招架、更加社死的問題。
但內心劇烈掙紮一番過後,降穀零的理智最終還是拉回了他想要擺爛的衝動。
小人偶的事□□關重大,他還是得要硬著頭皮和鬆田陣平周旋下去,搞明白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僅僅是看到他房間裡有個人偶,還是發現了會動會說話的人偶?
這兩者的差彆不是一般的大。
降穀零將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又鬆開,將社死的情緒死死壓在心底,繃著一張臉,試圖先發製人:“鬆田,你扒在我窗外做什麼?”
見降穀零是這樣一副理直氣壯的麵孔,鬆田陣平心中的那一丁點冒然窺見他人隱私的心虛感也徹底消散了。
鬆田陣平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我就是出來想曬個太陽,沒想到正好撞見了某人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聞言,降穀零緊繃的心緒反倒是微微一鬆。
這樣看來,鬆田陣平沒有發現小人偶有自主意識這一點。
因為如果鬆田陣平有注意到小人偶在動的話,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把矛頭都對準自己,而是開始探究小人偶的事情。
——鬆田陣平其實是有一瞬發覺人偶好像在動,但是等他定睛一看,又沒再見人偶動彈了,所以他就把那一瞬間的感覺歸結於眼花了。
鬆田陣平並不知道降穀零在心中偷偷鬆了口氣,他看著降穀零陷入了沉默,還以為他是心虛了。
知道心虛,說明他內心其實是有好壞之分的,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鬆田陣平心中定了定,瞅了堵在窗口的降穀零兩眼:“喂,降穀,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我又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沒有義務向你解釋吧?”
降穀零嘴上這麼說,不過還是往旁邊退開了兩步,讓鬆田陣平可以從窗戶爬進來。
雖然鬆田陣平並沒有發現關鍵性的問題,但是降穀零還是不能任由鬆田陣平就此事任意發散、胡亂猜測,要是正好被他瞎貓碰到死耗子,把他和商場中帶著娃娃的黑衣人聯想到一起,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降穀零要通過後續的談話繼續掌握主動權,引導鬆田陣平往彆的方向思考。
而就在降穀零和鬆田陣平頭腦風暴、各懷鬼胎的時候。
——之前在走廊撞見鬆田陣平的牙簽兄,嘴裡叼著牙簽,偷偷摸摸來到宿舍樓後方的空地,也就是降穀零宿舍窗口下。
這一小塊空地是監控死角,再過去五十米就是分隔警察學校和外界的鐵柵欄。
牙簽兄偷偷點了外賣,要到這邊的監控死角位置和外賣小哥交接。
因為警校是不允許點外賣的,牙簽兄這才特意挑了午休沒什麼人的時間,一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溜溜達達來到了這裡。
一切如他所設想的那般順利,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撞見。
牙簽兄嘚瑟地抖了抖腿,和外賣小哥交接完畢,拿著一大杯冰冰涼涼的珍珠奶茶捧在手中,把嘴上叼著的牙簽彆到耳朵後麵,對著吸管猛吸一口。
舒爽!
學校裡的食堂什麼都好,就是沒有賣飲料奶茶的窗口這一點,很是令人遺憾。
牙簽兄再次吸溜了一口,醇香濃厚的味道讓他享受地眯起眼睛、微微仰頭。
隨著他仰頭的動作,他的視線中突兀地出現了黑乎乎的一大坨東西擋住了陽光,懸掛在二樓窗口。
牙簽兄:“?”
什麼東西?
牙簽兄睜開眼睛定睛一看。
謔!這不是他之前在走廊碰上的那個卷毛怪人嗎?
他扒拉在窗戶上想乾什麼?
由於牙簽兄的寢室就在鬆田陣平的隔壁的隔壁,所以牙簽兄很快做出了判斷。
卷毛頭現在所扒拉的窗戶所屬的寢室,和卷毛頭之前在人家門口搗鼓著要把信從門縫中塞進去的寢室,是同一間寢室!
所以說,卷毛頭和這間寢室的主人到底有什麼糾葛?才會如此的鍥而不舍?
就在牙簽兄胡思亂想的時候,緊接著,他又眼睜睜看著那間寢室的窗戶被人從裡麵打開了,而那個卷毛頭動作利落地從打開的窗戶溜了進去。
最後窗戶被關上,還拉上了窗簾!
牙簽兄瞪大了眼睛。
呦吼!刺激。
大中午的拉什麼窗簾呢?
他吸溜了一口奶茶壓壓驚。
此情此景,讓熱衷於八卦和嘴碎的牙簽兄腦海中洋洋灑灑湧出了八千字小作文。
牙簽兄捧著奶茶溜達溜達回了宿舍樓,在經過降穀零的宿舍門口的時候,還不忘特意看了一眼門上的名牌。
降穀零?
這不是他們的警校第一嗎?
牙簽兄吸溜了一口奶茶,繼續津津有味地腦補著。
......然後他就樂極生悲了。
牙簽兄怎麼也沒有想到,就是耽擱了這會兒看門上名牌的功夫,他就被宿管大爺抓了個正著。
“喂,你手上拿著什麼?”
牙簽兄後背一涼,緩緩轉身,就和背後扛著拖把的宿管大爺撞上了視線。
他顫顫巍巍把嘴裡含著的一大口奶茶咽下去:“您、您聽我解釋啊啊啊!”
最後,牙簽兄失去了他的大杯珍珠奶茶,收獲了一星期掃廁所的懲罰,以及......一肚子的八卦。
他、他一定要找今天剛認識的萩原同學,好好說道說道這個悲慘的遭遇才行。
失去了奶茶的牙簽兄一臉沉痛地想著。
**
鬆田陣平和降穀零並不知道這個小插曲。
鬆田陣平動作乾脆地在窗沿上一撐,縱身跳進了房間裡,接著回答降穀零之前的問題。
“是,你是沒有義務向我解釋,畢竟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但是如果我把你藏了個洋娃娃的事情告訴諸伏的話......”鬆田陣平朝降穀零挑挑眉,“你應該會很困擾吧?”
鬆田陣平直覺諸伏景光不知道這件事。
降穀零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上前拉上窗簾,以免窗外出現下一個“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見他默認了,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反客為主,搬了張椅子坐下,表情突然變得少見的嚴肅起來。
“降穀,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入學前的心理測試多少分?”
降穀零:“......?”
降穀零茫然了一瞬,下一秒終於接上了鬆田陣平的腦回路。
鬆田這家夥難不成是覺得,自己存在著某方麵的心理問題?
降穀零不由得滿頭黑線。
雖然但是.....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吧?
降穀零扶額。
他此時此刻很明白,比起維護自己的風評,還是藏好小人偶的秘密更重要一點。
於是有些原本難以啟齒的話,現在降穀零也能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鬆田,我沒有心理問題,隻是有個養BJD娃的愛好。因為有這個愛好的大多都是女生,所以我沒好意思告訴其他人,僅此而已。”
降穀零聽到自己微笑著對著鬆田陣平這樣說道。
“隻是這樣嗎?”鬆田陣平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降穀零的說法未免也太平淡了。
他這樣說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
還有......
“BJD是什麼?”這就涉及到鬆田陣平的盲區了。
“BJD娃娃,也就是球形關節人偶,關節部位能夠擺出像真人一樣的姿勢。還可以根據自主意願和喜好,給BJD娃娃更換衣服,調換頭發、眼球甚至手腳的樣式。”
降穀零為了給櫻田真希買到合適的衣服,在這方麵頗有了解,開始滔滔不絕地和鬆田陣平科普起來,還拿出手機,把娃圈裡大家曬的那些娃拿給鬆田陣平看。
鬆田陣平:“......”
什麼兩分娃、三分娃、四分娃......
鬆田陣平聽得雲裡霧裡,眼睛都變成了一圈圈茫然的蚊香眼了。
“停停停!”鬆田陣平頭疼地喊停,“好了,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人偶就是這個可以凹造型的BJD娃娃是吧?竟然有很多人都這樣玩嗎?”
也不知道為什麼,鬆田陣平聽降穀零這麼劈裡啪啦說了一通,突然覺得這個什麼BJD娃娃還挺大眾的。
再看降穀零展示出來的那些娃圈照片,帶娃出街、帶娃吃飯,好像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反而是他大驚小怪了嗎?
鬆田陣平忍不住開始有些懷疑起自己。
——這恰恰就是降穀零想要的效果。
他不但要讓鬆田陣平把關注點從小人偶轉移到BJD娃上,還要潛移默化地讓鬆田陣平知道,娃圈的娃爸娃媽們是很多的。
畢竟上次在商場被跟蹤的時候,他就帶著小人偶一起。
雖然當時真希戴著小帽子和小墨鏡不至於被直接認出來,不過為了防止鬆田陣平因為體型相似的娃而把自己和他們跟蹤的黑衣人聯想到一起,所以降穀零還是要先防著一手。
降穀零心中百轉千回,麵上不動聲色,對鬆田陣平微笑點頭:“是啊,BJD娃雖然相對而言比較小眾,但娃圈的人數還是挺多的。”
鬆田陣平皺眉看著降穀零,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忽悠了,但是又找不出什麼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