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幺左看右看,希望有人能主動站出來,但現實是殘酷的,沒一個人敢出大氣,就連老王都假裝沒看見他的求助。
他在心裡哽咽了一聲,連陳懸的臉都沒看清就低了下頭:“我等會兒、這就去。”
陳懸對自己這個兒子沒什麼印象,他家大業大的,供一個不學無術富二代吃喝玩樂並不是什麼不能忍的事。
他聲音很冷肅:“你要十八了?”
陳幺還是沒抬頭:“嗯,快了。”
雖然畏懼這個父親,但他還是渴望父愛的,十八年,他父親雖然每次都有給他送生日禮物,但他知道那都是老王替他爸送的,“爸,你這次記得我的生日了?”
少年的心思和情緒都很好猜,一開心就想翹尾巴,他真的很漂亮,雪白的臉,蓬鬆的睫毛,看起來很乖,“你是想陪我……”
“你十八歲的成年禮我會出席。”
陳懸打斷了陳幺,“我會帶你認人。”他朝前走,沒再看陳幺,“你下去好好準備,不要到時候一個人都認不出來。”
“很丟人。”
陳幺頓了下,臉色倏然難看了起來,他抿唇,胸膛起伏,他就知道他是自作多情。
陳懸根本就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也根本就沒在乎過他!他很想發脾氣,但情緒堆疊到心上,隻轉化成了慚愧。
他去看陳懸,他的父親很高大,他的父親也很厲害……他就是聽著他爸的各種光輝事跡長大的,他其實很崇拜陳懸。
但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的,他就是再崇拜陳懸,也成為不了陳懸,比起他的父親,他真的很沒用。
陳懸三歲能書能寫,能念道經,他三歲走路還會摔跤,他在陳懸待客的時候一頭栽進了噴泉裡。
在他哭著要爸爸抱的時候,陳懸隻是皺眉,讓下人把他帶了下去,陳幺那時候不怎麼記事,但還是記住了他父親說的那兩個字——丟人。
就好像他是廢物,生來就隻會丟人。
庭院燈火通明,人潮簇擁著陳懸離去。
陳幺低著頭,眼中情緒晦澀不明。
“小少爺。”小張其實也不小了,他二十多歲進的陳家,乾了也有二十年了,今年四十多了,他走近陳幺:“王總管讓我帶您回去休息。”
陳幺看了他一眼,依稀記得這張臉:“為什麼沒人通知我他要回來了?”
這一看就是要找碴啊,小張神色不變,搬出了定海神針:“王總管見小少爺心情不好,就想著晚兩天再告訴您。”
他賠笑,“一拖就……”
一聽是老王的主意,陳幺皺眉,但還是沒說什麼:“帶我回去吧。”
庭院離他們的臥室還有段距離。
……
老王一路跟著陳懸:“先生用過飯了嗎?”
陳懸解開外套:“還沒。”
老王心領神會地命令廚房上菜:“先生,小少爺應該也還沒吃,要不要叫小少爺一起?”
他看著陳幺長大的,知道陳幺是很想陳懸和親近的。
哪有孩子不喜歡自己父親的,小少爺還小呢。
“他沒吃嗎?”陳懸坐下,讓助理給他點雪茄,無所謂道,“沒吃就叫他下來吃點。”
老王彎腰,老臉上浮現了笑容:“我這就去叫小少爺。”
陳幺前腳回自己房間,老王後腳就進來了:“小少爺。”他非常的慈祥,“先生叫你一起去吃飯。”
“他怎麼可能會叫我。”
陳幺哼了一聲,但還是停下了換衣服的動作,“……現在嗎?”
老王點頭:“小少爺,你是先生的唯一的孩子,他還是愛你的。”他溫聲解釋,“先生也不是故意忽略小少爺的,先生隻是不善於表達而已。”
陳幺抬頭,他不高興的時候特彆明顯,高興的時候也特彆明顯:“是嗎?”似乎覺得自己太孩子氣,他又冷臉補了句,“我才不在乎。”
老王又笑:“嗯,小少爺當然不在乎。”
陳幺被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走吧,彆讓他等太久了。”他扭過臉,“我不是關心他,我是覺得他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晚吃飯容易英年早逝。”
老王笑眯眯的:“嗯。”
不管彆人怎麼說陳幺跋扈惡毒,在他眼裡,陳幺還就是個容易鬨彆扭的小孩。
陳家一般沒什麼人,保姆和保潔也不會在主人在的時候杵在客廳裡,陳懸回來了家裡就添了許多人氣。
保鏢們並沒有四散開,他們仍然簇擁著陳懸,客廳裡一下子擁擠了好多。
陳幺剛下樓梯,給陳懸開車門的道袍青年主動走了過來:“小少爺,按規矩靠近先生是要搜身的。”
陳幺:“……”
他可算知道陳四幺為什麼越來越變態了,他剛好轉的臉色又陰沉了起來,“你說什麼?你知道我是……”
越維護越顯得可笑的自尊,陳懸的保鏢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是陳懸的兒子,他揚手就給了人一巴掌,“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陳懸養的狗也敢攔我。”
“滾。”
道袍青年並沒有還手,隻是神色稍冷。
陳懸在抽雪茄,他瞥向陳幺:“玄一,彆跟他鬨。”他屈指彈了下雪茄,“怎麼跟你玄叔叔說話呢。”
他不鹹不淡道,“跟人道歉。”
“憑什麼!”
陳幺才不覺得自己有錯,他看向玄一,“他攔我還要搜身你沒聽到嗎?陳懸,你瞎嗎?!”
陳懸稍稍坐直了些:“陳幺。”
陳幺下意識打了個寒戰,他真的很怕陳懸,但他犟,彆的事也就算了,他要跟他爸一起吃飯也要搜身?
他實在是忍不了。
陳懸沒有責怪陳幺直呼他的姓名,隻是道:“大呼小叫地不丟人嗎?”
——丟人?
嗬,丟人。
陳幺的臉一下子沉到了極點,但又慢慢緩和了起來:“是。”他還笑,“我就會給你丟人。”
“那你就好好看看我到底怎麼給你丟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