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還開著火,王阿姨隻能把頭縮了回去,但她人不見了,聲音還是中氣十足:“幺幺,不要打擾哥哥嗷。”
迅速把菜翻了兩下,大火調小火,其間一直沒聽到陳幺的動靜,她又急匆匆邁出去,“幺幺……”
要說陳幺牽不動季隨,但季隨懂事。
至少在王阿姨眼裡的季隨很懂事,大班也是有作業的,尤其是季隨還參加了朝陽計劃,季隨把練習冊放桌上。
一絲不苟地答題。
陳幺有套很寶貝的蠟筆,正趴著畫畫,小孩坐姿是不老實的,他又和季隨挨得很近,小朋友的後脖頸是很細膩的白,腦袋是毛茸茸的,看起來就很柔軟。
他很投入,就像是小貓自己玩的時候和人擦了下,他偶爾會蹭到季隨的手臂。
癢癢的,很輕。
很舒適。
季隨其實不會被打擾,他的同班同學大哭大叫,就連拉褲子的都有。
他隻覺得他們吵鬨,但不會被打擾。
……多少有點分心,但一般人看不出來。
他們這一大一小湊一起相當得和諧。
王阿姨又把腦袋縮回去。
她真覺得陳幺很聽話了,黏人和不懂事一直是倆概念,陳幺隻是親人,並不會搗亂。
吃完飯季隨也沒說走。
季霞在趕項目,下班特彆晚,前幾天一直要忙到十二點多,今天還早了點,才十點,稍微收拾了下,她敲響對麵的門:“麻煩了,小隨呢?”
王阿姨知道季霞很忙,也知道季霞一個人帶孩子很累,但就是再忙再累,季霞打扮得還是很得貼:“睡了。”
“嗯?”
這麼早?
她兒子繼承了他爸的體質,充足睡眠就隻用四小時,一到點就醒,但畢竟是小孩,在她的強製要求下,季隨一般十點半睡,“睡了?”
王阿姨都打哈欠了:“不早了。”
她拉開門,讓出一條縫,讓季霞看了下倆孩子,“都睡了,幺幺那孩子睡得早
。”說了兩句,她也精神了,有點感慨,“我都想問了,你到底怎麼養的孩子,小隨是真的很懂事。”
季霞覺得季隨跟懂事其實沒什麼聯係,她從沒教過季隨要懂事,也沒教過季隨要謙讓,跟她的性子一樣,季隨也很自我:“是嗎?”
“是啊。”
王阿姨捂嘴,不好意思的又打了個哈欠,“他那麼大點孩子,還會看著幺幺。”
“還會給人喂飯。”
季霞倒不意外:“小隨不是懂事,隻是懂禮貌。”
王阿姨照顧他,他不介意做能力範圍的事,她一句帶過去,又笑了下,“真的謝謝了。”
王阿姨一時間沒品過來季霞什麼意思,等她再看季霞,季霞揉了下太陽穴,露出了些許疲態:“公司太忙了。”
王阿姨回神,她很熱心:“你這也是天天早出晚歸的,快回去睡吧,就是年輕,也彆把身子熬壞了。”
*
*
季霞的公司處在關鍵期,忙到起飛,陳餘芒在醫院連軸轉,也是半點不由人。
王阿姨也是人,就是在心疼倆孩子,還是有自己的家庭要顧,她很喜歡陳幺,但肯定的,她更愛自己孫子。
她有時候也難免分身乏術,想抽時間陪一陪自己孫子。
陳幺一開始跟季隨不太熟,還不知道季隨叫什麼,處了一段,隻要沒事,就跟八爪魚一樣,睡覺吃飯都要在一起,貼季隨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時間其實也不久,也就三個多月。
但對小孩來說,尤其是、對兩歲多點的小孩來說,三個多月真的好久了。
陳幺還小,不懂什麼是死亡,就是親爹走了,他也沒什麼悲傷的。陳餘芒自己操持了陳幺他爸的葬禮,還跟老家的人乾了一架。
這麼小的孩子,回什麼老家,披什麼麻,守什麼孝。
就是陳幺願意,她那死鬼老公好意思?還給人當爹呢,看著人長大了嗎?
陳餘芒跟季霞爭了二十多年,都不相上下,性格裡是一點軟弱的成分都沒有,說剛就剛,連自己剛死老公都罵。
但同時,她也是個媽媽。
陳餘芒辦完葬禮回來,回家找陳幺,陳幺在跟他的小夥伴玩,他瘋跑了一會兒,還去玩了沙坑,手上沾的全是沙子,臉也有點花兒。
季隨斜挎著保溫杯,在一邊的長椅上點平板。
“幺幺。”
陳餘芒很想她的兒子,她快跑兩步,一把把陳幺抱在懷裡,小孩子骨頭柔軟的,他體溫是正常的,但對一位母親來說卻是的炙熱,“幺幺。”
陳幺不至於忘了陳餘芒,但確實掙紮了下才想起來,還有些遲疑:“媽?”
“媽媽?”
過去了三月,說話都清楚多了。
陳餘芒低頭,望著她兒子花花的小臉,長大了點,臉都圓了點,明明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她笑得挺難看的:“是媽媽。”
“我回來了。”
陳餘芒要說是跟季霞一樣的事業型女性,但興許是一天都離不開她的陳幺不太認識她的這一瞬間,她想她以後再不會再走了。
陳幺把玩具都丟掉了,抱著陳餘芒往她脖子裡鑽:“麻麻。”他蹭蹭又蹭蹭,臉都紅了,一直不撒手,也不是一直不撒手,“媽媽。”
他喜歡就很明顯,眼睛亮亮的像是會發光,沙坑裡刨到的小石頭、被蟲咬過的小葉子、閃閃的玻璃珠……會嘟嘟叫的小火車,就像他每次朝媽媽展示自己的寶貝那樣,“那是蟈蟈。”
“季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