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光團碎裂更加清晰的聲音,是無需以‘念’來加持,也能聽見的、切實在響徹的聲音。
伊爾迷猛然低下頭。
便見戴在少女手指上的執念戒指,正像是真正的、脆弱的藤枝一樣,在——
斷裂!
隻愣了一秒,伊爾迷便立刻捉過薇薇的手腕,渾身的念已經蓄勢待發,然而執念戒指並沒有發生變異,或者對少女造成彆的威脅。
它崩裂著,幾秒的功夫裡,這連除念師都可能束手無策的執念戒指,便裂開了數道口子。
但裂開之後,它並沒有馬上跌落,一圈若隱若現的光芒,從執念戒指中剝離了出來。
從外觀上看,光圈幾乎與原本執念戒指的大小、位置,沒有任何區彆,在伊爾迷的注目之下,這光芒迅速的變化成複雜的紋路,不注意看,簡直像是附在少女的手指根部的一圈紋身。
下一秒,這詭異的‘紋身’,如消融的雪一般,隱沒入了少女的手指裡,瞬間無影無蹤。
伊爾迷麵無表情,唯有緊緊收攏的手指,能夠泄露出一點他此時的心情。
啪沙——
黑發青年的目光移過去,便見繼執念戒指之後,刺入了薇薇眉心的念釘,也開始——崩裂。
與此同時。
一個機械的聲音,在薇薇的意識深處響徹著。
[靈源(外溢)·已中止]
[相性適應已達閾值,可以承受契約,檢測到宿主意識清醒(最低限度),是否接受契約?]
[是否接受契約?]
[是否接受契約?]
“……”
[確認超時,默認接受]
[契約之痕·西索(單向),已達成]
[契約之痕·伊爾迷揍敵客(單向),已達成]
[契約·加州清光(待激活)]
*
人的意誌力是十分奇怪的。
比如說薇薇,在察覺到她拚命抵抗,而對方隨隨便便就能加大輸出之後,她絕望了,頹唐了,覺得沒戲了;沒有希望的對抗,任憑是誰都得喪氣。
然而,她聽見了‘跡部’,這兩個關鍵字。
跡部。
學長。
若說最近一段時間,薇薇最掛心的是誰,毫無疑問——是跡部景吾。
這其中沒有任何旖旎之情,純粹因為薇薇欠了對方太多人情。
如果她在這裡放棄了,姑且不論她自己會有什麼後果,學長的立場要怎麼辦呢?他可是那樣鄭重的換上了正裝啊,揍敵客家族,就是如此沉重的存在。
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學長,除非是她被對方徹底擊潰、操控,否則她絕不應該主動放棄。
哪怕結局一目了然。
懷著這樣的念頭,薇薇的意識猶如蛛絲,艱難的保持著一點若有若無的清醒。
當然,她要是知道拚了命保持清醒(最低限度)的結果,居然是莫名其妙的被按上兩個契約,這等人間疾苦、恐怖事故如何能承受啊,怕是會當場表演一個意識潰散。
然而這會,薇薇已經壓根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所有的念頭,彙聚在一起,成為了唯一還記得的那個麵容。
那個名字。
那句——
“……”
恍恍惚惚,薇薇感到自己仿佛在海波中沉浮,從五感儘覺、深不見底的深海,慢慢的往上浮動。
施加在身上的、連顫動一根眼睫也不允許的巨大力量,如冰雪般消散。
霧蒙蒙的暈光中,少女慢慢的睜開眼睛。
一眼看見的,是一雙漆黑的眼眸。
這雙眼眸中的感情太過真摯,那是擔憂、焦急、克製、緊張……諸多情緒糅雜在一起,激烈的撞擊著,令這雙眼眸,泛起猶如濃墨般的漆黑。
而最近所遇到的人中,會真誠的為她憂心的人,薇薇覺得(自認為),也就那麼幾位,那一直在心底打轉的名字,此時便自然的脫口而出——
“……學長?”
霧氣散去了。
視線清晰起來,薇薇眨了一下眼睛,終於看清了近在眼前的麵容——
秀美的五官,漆黑的長發……
比悉數回攏的記憶更快的,是少女脫口而出的:“……揍敵客先生?”
揍敵客先生。
學長。
嗯,親疏立判。
下一秒,意識終於徹底清醒的薇薇,臉色刷地比雪更慘白。
她瞪大眼睛,驀然抿住唇,身體比思考更快,幾乎是用儘全力,把貼在身前的胸膛一推——
咚地一聲。
這是薇薇腳踩著地麵的響動。
她踉蹌著,連連退後數步,而後才有點驚訝的看向自己的手,又慌張的抬起頭。
居然,推開了……?
薇薇對自己的力氣沒有任何誤解,她開個瓶蓋都屬費勁。
風穿過密林,自走出主管室起,便連綿的雨絲,此刻也逐漸停歇,漸至於無。霜白的光柱,自裂開的雲層中灑落,將整個衛所,都填滿這霜色的微光。
而迎著微光的黑發青年,俊美得仿佛幻景。
他側著臉,黑發垂落在臉頰邊,看著自己空了的臂彎,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轉過頭,仿佛疑惑一般,微微的歪過頭,十分平靜的:
“學長?”
……
…………
萬籟俱寂。
好一會,仿佛石像一般的少女,才像是活過來一樣。
少女幾乎跳起來——看得出這隻是她身體的本能反應,應該是恐懼到了極點,是根本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下意識中,最真實的反應。
隻聽一聲:
咚!
對伊爾迷·揍敵客那句聽起來異常平靜、並沒有任何威脅意味的輕聲詢問,已經恢複清醒,掙脫控製的薇薇,幾乎本能的回應是——
連連後退著,直至撞到了窗戶邊、退無可退,並撞在窗框上,發出好大一聲響動,才堪堪停下。
作者有話要說:嗷嗚,這章之後,大哥的個人劇情是真的結束了。
嗯,比我預計的多了一章。
我寫得好慢,感謝還在看的你。(* ̄3)(ε ̄*)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