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海浪耳邊回蕩。
滴答——滴答——
清水落在乾裂嘴唇。
我如被拯救,枯竭靈魂在恢複濕潤。
陰影灑落麵前。
我睜開乾澀眼睛,朦朧看到白裙輪廓站在身邊。
“安娜?”
我忍不住呼喚她的名字,但聲音隻有自己聽見。
沒有回應,模湖輪廓漸漸消失。
我著急的想要坐起,一滴水忽然在這時打在我的眼睛裡,乾澀眼珠變得濕潤,我眨了眨眼,忍耐異物入眼的酸澀再次睜開,然後看見二樓地板破孔上的泛黃天花板,聽見外麵的沙沙風雨聲,感覺到猶如淺灘般推起波浪的積水。
雨水挽回了我枯竭的身體;
幾公分厚的塌陷地板拯救了我的性命,使我沒在無意識裡在隻有腳踝深的積水中溺斃;
藥物解除了我的部分病痛,不知是那些藥物裡有止痛藥還是止瀉、消炎藥。
我希望是後者,因為這代表著我正擺脫病魔。也應該是後者,因為身體疼痛如潮水一**向我拍來。
我忍耐著疲憊、無力、暈眩感、肌肉撕裂的疼痛從積水裡坐起,寒冷空氣讓我冒出雞皮疙瘩,想再回到溫暖水中,但泡得近似屍體的慘白腫脹的皮膚告訴我不能再這樣做。
耳朵聽到的聲音像是有雜音的收音機一樣微弱失真,我側頭拍打耳朵,又像落湯狗甩動毛發般甩頭,在腦漿被搖勻前,一股熱流從耳道淌出,我又聽見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積水拍打牆壁的浪花聲。
我攪動著水花爬起,裝在口袋的藥箱裡的藥片消失不見,應該早已融化在水裡。渾身上下隻有還在口袋裡的濕蠟燭。
伸手在積水裡摸索時我想起那本書,但隻撈到些似是而非的絮狀物,恐怕隻有時光回朔才能將藥片和書複原。
我隻好寄希望於藥物壓製了疾病,淌著溫暖積水向門口走去。儘管我從頭到腳都在濕漉漉地淌水,但嘴巴和眼睛仍然無比乾澀,每次眨眼,眼皮與眼珠間都像放著曾砂紙,摩擦我的眼球。
抿了抿濕潤的嘴唇,我想要喝些東西,但昨夜的痛苦經曆實在不想再來一回,扶著門框眺望難以分辨是上午還是下午的沉澱烏雲。
應該不會很短,因為我的手掌與衣服下的皮膚像是曾見到的被海水衝上岸的死人般蒼白,褶皺。
雨不算大,潮濕的青石板路隻有溝壑蓄著積水,但貝爾法斯特的雨天從來是說變就變。在雨勢轉成滂沱大雨前我離開診所,撐著正在治愈恢複的虛弱身體走回長屋。
道路兩旁矗立在雨幕裡,陰沉、寂靜的房屋使我感到不安,雨水的鉛色線條彷佛扭曲視物,在我餘光與視線邊緣扭動。在不安達到頂點之前,我終於回到破舊的、肮臟的、但讓我感到安全和屬實的長屋。
我從窗戶翻進幽暗房間。不知是不是著了涼,我聞不到房間裡的臭味,也可能因為到後來隻剩下了水。
借著透進房間的微光我走進廚房。火爐沒有一絲光亮透出。觸摸火爐的鐵蓋,殘存餘溫讓我燃起一絲希望,打開爐蓋,用木棍撥動灰儘,維持煤炭形狀的灰儘坍塌,核心接觸空氣,像是燃燒的雪茄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