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想了想:“就是便攜式火種,跟火晶差不多吧。”這幾天她也在有意識地練習用光明大陸的語言說話,但火折子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來表達。
火晶,就是光明大陸的點火工具,在陸希看來,比較像打火機,是一種儲存了火元素的晶石,低級的大概能點火十到十五次,高級的據說還能打出聖火,對於魔獸都有驅逐作用。
當然了,這個東西不是給平民用的。火晶屬於煉金物品,要用神術才能製作,即使最低級的火晶也得十個銅幣,一般供給常出門的小商人,以便旅途中點火防野獸。至於高級的那種,平民連看都看不著,據說外殼都是鑲金嵌銀,隻供貴族使用!
陸希當然也是買不起的,她一個銅幣都沒有!所以她隻能自己動手製作代替品了。
火折子運用的是複燃原理。簡易版的就是用草紙卷成緊密的紙卷,先點燃再吹滅。這時候雖然沒有火焰了,但其實還有隱隱燃燒的紅色亮點,就像煙頭沒完全碾滅時的餘火。把它裝進不通風的容器裡,因為缺氧,這點餘火可以維持很久,到要用的時候拿出來吹燃就行。
其實這跟在灶坑裡焐火是一個道理,隻是可以隨身攜帶,更加方便。
“紙我是沒有啊,隻能用草繩了——”陸希長歎一聲,“高級的火折子據說是紅薯藤加上棉花、蘆葦絮編起來,還要加硫磺、硝、鬆香、樟腦……可是我隻有點鬆脂。”還虧得黑莓鎮外這片樹林裡有幾棵鬆樹,她刮了點兒流出來的樹脂,再添點艾絨,好
歹能助燃吧。
“紙?”光球有點不解,“羊皮紙?”可是羊皮紙並不好燒啊。
陸希擺擺手:“不是羊皮紙。以後有機會再做給你看吧。”謔,羊皮紙那個價格,就算能燒,誰敢拿來當火折子用啊,一張經過處理的羊皮紙,比一頭羊的價格都差不多了!用不起用不起。
光球不明覺厲:“你們那裡都用這個啊……”
不,當然不是!現代社會誰還用火折子啊,連火柴都快要被淘汰了,幾塊錢一個的打火機不香嘛。火折子那是隻在古裝電視劇裡才會見到的東西了。
光球更加不明覺厲:“那你怎麼會做呢?”
陸希沉默,半天屈起食指,一下把光球彈了出去:“小孩子——小智能係統哪來那麼多問題。”
光球被彈得翻了幾個跟頭,莫名其妙地又飛回來,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陸希也不給它解釋,低頭把草繩再編緊一些,“總之,現在就等妮娜幫我換個聖水瓶回來了。好用的話,我們明天就可以去黑鬆林了。”
黑鬆林裡的光線總是比外麵更暗淡。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踏進林子,會覺得吹來的風也更陰冷一些。
“是因為領地的結界離得太遠,教堂的鐘聲也影響不到這裡了。”光球像枚耳釘似的墜在陸希耳垂上,小小聲地說,聽起來還有點膽怯的樣子。
陸希還是沒搞明白教堂那口聖鐘究竟是怎麼“神術防禦”的,請恕她的唯物主義腦袋還沒法找到合適的解釋,所以乾脆不再想這件事了。
她走的路還是上次走過的那條。一來這條路她比較熟悉,二來露西記憶裡看到的猴頭菇也在這條路上,比較讓人擔心的就是——究竟有沒有黑野豬。
鬆林裡的空氣有一種陰暗環境特有的味道,不知是不是樹木太茂密,這種原本應該是“天然氧吧”的地方,空氣卻並沒有那麼清新。但,確實沒有明顯的臭味!
“前麵就是上次遇到狼的地方了……”光球小聲提醒,“好像,好像沒有味道……”
“你也有嗅覺嗎?”陸希其實也有點緊張,一手握緊磨尖的棍子,一手握住了腰間的聖水瓶。
這個聖水瓶做得十分敷衍,其實就是一根陶管,連個蓋子都
沒有,還要陸希自己做了個木塞子堵上管口——這費了她很大的力氣,因為她沒有好用的刀。隻憑一把石刀來切個圓形的木塞簡直費了她吃奶的勁兒,恨不得自己能變成河狸,用牙咬都比這快。
當然,這種聖水瓶是最簡陋的那種,裡頭盛的聖水隻要十銅幣一瓶,是賣給勉強能出得起錢的平民的,用來治療常見的風寒、外傷、腹瀉之類。至於療效如何,那就不好說了,主要看對這些聖水祈福的神職人員水平。
哦,一般這麼便宜的聖水,最多也就是普通牧師祈福出來的,如果換了主教,那至少一銀幣起了,療效也直線上升,當然用來盛裝聖水的瓶子質量也水漲船高。聽說在聖城,每年都會有紅衣主教祈福的聖水,是用精美珍稀的水晶瓶來盛裝,分送給各國王室,飲用之後一年都不會有疾病。
按說這種盛裝過聖水的容器同樣珍貴,照聖典上說是要供在家裡的,隻可惜窮人家的道德標準沒那麼高,所以假如有人肯用能吃的東西來換一個實在沒啥用處的瓶子,那還是有人肯換的。
當然陸希絕不會說自己要這東西是用來盛火折子的,她的說法是:要去黑鬆林,請個聖水瓶在身邊,也能求得光明神的護佑。
陸希背後的背簍裡,還有四根用鬆枝做成的火把,樹枝頂端纏了她從貧民區垃圾堆裡撿來的破布,又抹上了易燃的樹脂。需要的時候,隻要把火折子吹燃,一分鐘之內她就能點起火把!
但如果是魔獸,就不知道會不會給她這一分鐘了。
然而並沒有什麼動靜,也始終沒有聞到什麼腥臭的味道,陸希站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去看看。”
她還記得那天傳出黑野豬呼嚕聲的位置,那裡是一叢茂密的灌木,有將近一人高,足以遮擋住巨大的黑野豬。但正因為茂密,假如黑野豬龐大的身軀曾經在那裡停留過,也肯定會留下明顯的痕跡。
結果並不在陸希意料之外,灌木叢附近甚至找不到多少痕跡,草木沒有被壓倒,枝葉也沒有被碰斷。
“真的沒有黑野豬啊……”陸希輕聲自語了一句,“更奇怪了……”那天,很有可能是有個人藏在灌木叢後麵,模仿著黑野豬的呼嚕聲,
嚇走了那頭狼。
做好事不留名?不,陸希更傾向於那個人是不願意被人發現。至於救她究竟是一片好心,還是另有所圖,那就不好說了。
但是露西有什麼可圖之處呢?陸希琢磨了一下,忽然有點悚然——該不會她之前關於露西親生父母的猜測還挺靠譜,真的是身世招來的麻煩?
不不不,至少人家救了她,不像是有麻煩的樣子。
這問題沒頭沒腦,記憶碎片裡又撈不到,就算是想破頭也不可能有答案,所以陸希隻思索了兩分鐘就把它拋到腦後去了:“走吧,先乾正事兒。”要是她連這個冬天都過不去,想那麼多也都沒用。
陸希背著筐子的身影走出很遠,灌木叢旁邊的那棵大樹忽然枝葉微晃,探出個腦袋來。這人半長的棕發紮在腦後,臉上一副暗銀色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帶著胡茬的下巴和飽滿的嘴唇。
麵具的眼周繪著一圈暗紅色羽毛,如同凝固的鮮血,襯得那雙琥珀色的眼珠似乎也帶了點血色,乍看仿佛一隻正在狩獵的豹子。
不過這隻豹子看起來並沒有撲擊的意思,倒是對著陸希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似乎頗有興趣地嘿笑了一聲:“居然被發現了?有意思。”
黑鬆林長年少有人來,這會兒更是隻有風能聽見這人的低聲自語:“隻是,如果真的被生命剝奪術攻擊過,又怎麼可能活下來,難道是個潛藏的墮落者嗎?早知道那天不該急著幫忙——不過沒關係,這裡狼多得是,試試就知道……”
最後一個字飄散在微風裡,暗銀色麵具帶起一道流光,在相距很遠的幾棵樹間閃過,瞬間就消失了。
這一切陸希當然都不知道,她隻是用棍子驅趕著前方草叢裡可能有的蛇蟲,一路向著記憶碎片裡的地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