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都的?社交季, 總是從賽馬開始的?。
說起來也是有意思,當騎士們都想要獲得?一匹龍鱗馬,或者至少?是有著龍鱗馬血脈的?半鱗馬時, 普通貴族卻致力於在純血的?普通馬匹裡培養出?最快的?馬來比賽, 並且最優質的?那些賽馬, 雖然速度其實遠不如龍鱗馬, 但其身價卻可能比一匹龍鱗馬更?高。
所以教會其實對這種?運動頗有微辭,認為花錢培養一匹賽馬, 不如拿去救濟幾百個?窮人。附帶一句,陸希對這話倒是很?讚同的?,因為這些純粹為速度而培養出?來的?純血賽馬,因為太過追求血統的?純正,都是近親□□,有不少?生下來就有各種?缺陷, 即使是獲得?成功的?“金牌賽馬”,其實也是過份追求速度, 而造成了?某種?程度上的?畸形——比如說四肢過於細長, 令它們隻能在平坦的?跑道上比賽,因為隻要有一點兒不平坦,就可能折斷它們的?腿骨……
總之陸希雖然對賽馬並不熟悉,但從骨骼的?形狀上並不妨礙她做出?判斷,所以對這些被打扮得?華麗無比的?馬匹, 她多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
在這一點上,伯爵夫人倒是跟她觀點一致:“這些馬也就隻能在這裡跑跑了?,如果帶它們去打獵,一隻兔子都能讓它們跳起來,然後在草地裡跌斷腿。”
她毫不留情的?批判大概是引發?了?不滿, 旁邊座位上的?一位夫人搖著羽毛扇轉過頭來輕笑:“安娜夫人,您還是那麼鐘意那項運動嗎?我以為到了?這個?年紀,您總該不喜歡見血了?才?是。難道說在長雲領,您也還總跟伯爵大人出?去打獵嗎?”
“也很?正常。”伯爵夫人毫不留情地回擊,“布麗絲夫人您的?身體,確實也不適合見血。幸好您遇到了?體貼的?克利夫特?伯爵,不是嗎?否則要您自己生育繼承人的?話,豈不是太為難了?。”
陸希在旁邊飛快地翻自己的?內存,然而她之前惡補的?資料太多,一時實在想不起來,幸好光球在耳邊嘀咕了?一句:“克利夫特?伯爵夫人,她跟自己的?丈夫關係很?不好,那
位伯爵偏愛自己的?情婦,借口自己的?妻子身體不好,長期把她留在王都,自己卻帶著情婦住在領地石頭城,連孩子都不讓她生。”
啊,陸希終於想了?起來:確實如此。
光明大陸的?貴族婚姻基本上都是利益的?聯合,所以夫妻感情這東西也就那麼回事。但正因為有著共同利益,所以至少?在明麵上還都要保持友好,哪怕私下裡各玩各的?呢,公開場合都要表示夫妻和睦,感情融洽。
所以像馮特?伯爵這樣,公然反對自己婚事的?真是少?之又少?。而克利夫特?伯爵則是另一種?——他妻子的?娘家從前支持的?是海格勳爵的?父親。海格一家子在爭王中落敗,支持他的?人自然也跟著倒楣。這位布麗絲夫人娘家已經敗落到龜縮在一小片領地上苟延殘喘,於是女婿也就翻了?臉,雖然沒有離婚,但也把妻子像扔什麼東西一樣撇在一邊了?。
克利夫特?伯爵夫人前幾年狼狽得?很?,但後來她做了?一項投資——她資助了?當時還沒有名氣的?提香夫人……
所以現在克利夫特?伯爵夫人的?日子跟以前可不一樣了?,今年社交季之前,她甚至接到了?丈夫的?來信,表示今年將?前來王都,與她一起出?席社交季。
所以看到伯爵夫人沒有丈夫陪同來看賽馬,克利夫特?伯爵夫人才?會出?言諷刺。從前她們確實是一樣的?,但現在她已經從那個?泥坑裡爬了?出?來,所以就迫不及待想踩一腳仍在坑裡的?人了?。
當然遭到這樣的?反擊也是她未曾防備的?——安娜這個?女人,她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地提起繼承人的?事兒呢?難道她自己不也沒有生下孩子嗎?瞧瞧她帶來的?是誰?一個?私生女!她到底有什麼資格這麼回嘴啊?
克利夫特?伯爵夫人正準備點明這件事,那個?私生女忽然忽然低頭向她的?椅子下麵看了?一眼,然後輕輕拉了?一下伯爵夫人,小聲說:“好像有隻——”
私生女的?話並沒說完,而是有點幸災樂禍地對她笑了?一下,又瞄了?一眼她的?椅子下麵。
椅子下麵有什麼?克利夫特?伯爵夫人下意識地低頭看了
?一眼,然後看到了?她裙邊上的?一根灰色的?毛茸茸尾巴——老鼠!
即使在王都,老鼠都是少?不了?的?東西,以至於王宮內部的?防禦神術陣都要特?彆?考慮如何驅除這些小東西。
克利夫特?伯爵夫人當然也是怕這種?灰色的?小動物?的?,更?何況這尾巴是從她的?裙邊上露出?來的?,那就是說,老鼠就在她的?裙子底下!所以她直接就跳了?起來,想大聲喊叫仆役過來驅走老鼠。然而她忘記了?自己穿著緊身胸衣——這種?東西確實可以塑造出?美麗的?腰身,但同樣的?,那是通過緊緊的?紮縛來達到目的?。
鑒於這幾年身材不知不覺地有些膨脹,所以為了?迎接丈夫的?到來,克利夫特?伯爵夫人這幾天把胸衣總是束得?很?緊,以至於她現在一跳起來,就覺得?胸口一陣憋悶,眼前金星亂冒,又軟軟地倒了?下去。
“夫人!”克利夫特?伯爵夫人的?侍女驚呼起來,這裡頓時亂了?起來。而陸希從容舉手召喚場地裡的?侍者:“這邊有位夫人身體不適,可能是中了?暑氣,請送她去樹蔭下休息吧。”
侍女神情複雜地看了?陸希一眼。她很?懷疑夫人暈過去跟這位女伯爵有關,但她沒有證據,因為作為侍女,她並不能離這些尊貴的?夫人們太近,所以她隻知道自己的?夫人跟這兩位有點衝突,但不知道她們具體說了?什麼。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陸希並未與克利夫特?伯爵夫人有任何身體接觸,實際上克利夫特?伯爵夫人就像是自己忽然站起來然後暈倒的?,的?確很?像是因為天熱而導致了?中暑……所以侍女除了?跟侍者們一起將?自己的?夫人送去樹蔭下,也沒有彆?的?辦法。
看來這年頭光明大陸沒有嗅鹽。陸希搖了?搖手裡的?扇子,毫無誠意地想,同時泰然自若地對侍女微笑了?一下。
而伯爵夫人還有點沒在狀態,因為陸希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對手就暈過去了?,所以她還有些茫然:“你剛才?說有什麼?”
“沒什麼。”陸希輕咳一聲,“我說那位夫人裙子邊上好像沾了?根草。”的?確是草啊,雖然看起來
有點像老鼠尾巴,但那其實就是一根隨處可見的?狗尾巴草而已,
哦,所謂的?“隨處可見”,指的?當然是會走去田間野地裡的?平民?,至於克利夫特?伯爵夫人這樣的?貴婦人,她們的?花園裡當然不會出?現這種?卑微的?野草,而她們走進?馬場的?時候,也隻會注意到被修剪得?如同絨毯一般的?特?意種?植出?來的?草地,而不會注意到在馬場外?圍,欄杆之下或角落邊上,會有一叢頑強生長出?來的?狗尾草。
另外?,很?顯然地,克利斯特?伯爵夫人也並不熟識她害怕的?那種?小生物?,否則她就該知道,老鼠的?尾巴根本沒有那麼蓬鬆多毛——即使事先陸希把那根狗尾草捋了?捋,讓它看起來顯得?瘦了?一些,其實也並不很?像老鼠尾巴。
當然這些陸希都不會說出?來,她隻是搖了?搖扇子,順手把剛才?拔來準備無聊時編隻小狗的?狗尾草都丟到了?自己裙子底下。唉,可惜了?這些草。
克利夫特?伯爵夫人暈倒,這麼大的?動靜當然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注目,但是真正明白她暈倒原因的?人可沒幾個?,或者說,隻有一個?。
“姐姐?”科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巾,有點擔心,“沒有人介紹,我們這樣過去會不會有些唐突?”按照社交的?規矩,對一位尚未結婚的?小姐,是需要有一位年長位尊的?人居中介紹,他才?可以跟那位女伯爵說話,否則就是失禮。
“嗯——”他的?姐姐注視著那位女伯爵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回答,“你需要擔心的?不是這個?。”
科爾明白她的?意思,但如果失禮了?,不也會影響那位女伯爵對他的?印象嗎?假如那位女伯爵對他沒有足夠的?好感……
“重要的?是誠意。”翠西·奎因的?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她眯起眼睛——從她這個?位置,能夠看到那位女伯爵垂下手臂,手腕輕輕一動,把什麼東西扔到了?克利夫特?伯爵夫人那碩大的?裙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