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海因裡希身上。
獅鷲的體型比真正的獅子還要大上一圈, 再加上頸部那些濃密的鬃毛,更顯得龐大可怖。尤其是它的脖子上接著的是一個鷹頭——想想看,一個跟獅頭差不多大的鷹頭,那鷹嘴該是什麼樣子?
獅鷲的嘴就像起重機的鐵鉤, 那沉沉的黑褐色, 仿佛浸透了不知多少鮮血才染出來的, 隻是遠遠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毛,更不必說是近在眼前了。
相比之下,衝上去的海因裡希, 簡直就仿佛自己投到猛獸爪下一般, 與獅鷲撞在一起的時候,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撞得骨斷筋折, 倒飛出去。
城牆上的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但預想中的場麵並沒有出現,海因裡希左手抓住了獅鷲的鬃毛,緊緊貼在了獅鷲身上,那樣衝撞的力量竟然沒把他撞開, 反而是他右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抓到了一杆燧發槍, 頂著獅鷲的肚子開了槍。
剛才火焰鳥來襲的時候,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射擊隊成員都換上了霰彈。這是射擊隊的規定, 總要留下幾個人繼續持有開-花-彈, 以防備有個體強大的魔獸來襲。
不過現在, 城牆上的一個射擊隊員滿臉懵逼——他手裡的槍,剛才忽然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拖走了,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槍就不見了。
然後他就聽見了熟悉的槍響——雖然射擊隊員們用的都是燧發槍,但每支槍在擊發的時候聲音都有微小的不同, 他這支心愛的槍是晚上睡覺都恨不得要摟在懷裡的,所以彆人的槍聲他分辨不出來,但是自己的槍響一定能聽得出來,這聲音,這聲音分明就是他的槍!
這種燧發式□□一次能裝填五枚子彈,現在槍膛裡還剩三枚,海因裡希毫不猶豫地連扣三下,將所有的子彈全部傾瀉了出去。
槍膛裡裝的是開-花-彈,鉛製彈頭穿透性不夠,所以剛才有兩個射擊隊員向獅鷲開了槍,雖然也擊中了它的前肢,但根本穿不透堅韌的皮毛,所以獅鷲對於頂在自己肚子上的槍口根本毫不在意。
但是挨一槍,跟近距離連挨三槍是不同的。獅鷲的皮終究不是什麼合金龜殼——這種魔獸以善於飛行和機動靈活著稱,防禦點自然不必點得那麼高,所以三枚子彈連續轟擊在同一位置上,到底是打破了防禦——第一枚子彈破開皮膚,第二枚子彈掀開肌肉,第三枚子彈便自破損處鑽進了腹腔。
在堅韌的皮毛與緊密的肌肉之下,獅鷲的內臟卻是柔軟的,所以鉛製彈頭炸開十分順利,瞬間就把它的肝部攪成了一團肉醬。
獅鷲的彎嘴已經啄到了海因裡希的肩部,馮特伯爵須發皆張,血紅荊棘再次拉出一道張牙舞爪的紅影,試圖包住獅鷲的頭將它向後扳;而丹尼爾槍口的線條也已經對準了獅鷲的彎嘴——鋼芯子彈未必能打碎它的嘴殼,但至少能緩一緩……
然而這一切都尚未落到獅鷲身上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叫已經響了起來,獅鷲巨大的身體在半空中就翻滾起來,掀起的氣浪幾乎把城頭上的人都吹飛,幾名騎士連忙撐起最後一點鬥氣試圖保護民兵們。
海因裡希也被獅鷲的翻滾掀得飛了出去,一道陰影像隻大手般把他抓住,而一個火球突然在獅鷲身邊爆開——受傷的獅鷲試圖吸收其中的神恩之力,但這個火球離得不遠不近,由神恩之力模擬出的火焰並沒有燒到它,反而是爆炸之後的氣浪狠狠撞在了它身上,將它衝出了城牆。
這氣浪雖然是由於火球爆炸而引起,但它原本隻是普通的空氣,因突然升高的溫度而迅速膨脹,從而形成了強勁的衝擊。這其中不含有任何的神恩之力,而是法術使用之後的“二次產品”,所以獅鷲從中得不到任何的補充,直接就被氣浪掀翻了。
腹腔裡還在疼痛,但它還能挺得住——高級魔獸的生命力和自我修複能力不是低級魔獸能比的,隻要它能逃回去,一定能活下來的。
然而就在這時候,向外翻滾並極力試圖重新扇動翅膀的獅鷲忽然發現,城牆上那一堆亂糟糟的生物裡頭,有一個正舉起一個長管樣的東西,對準了自己。
這個長管獅鷲認識,剛才就是另一個生物,把這玩藝兒頂在自己肚子上,給它造成了這樣的傷害。
丹尼爾手裡握的當然是從旁邊的射擊隊成員手裡搶過來的燧發槍。在獅鷲翻滾著掀起的那一團線條當中,從他槍口延伸出來的線條連續三次都將另一端連接上了獅鷲腹部的傷口。
那個指肚大小的傷口在獅鷲龐大的身體上根本不起眼,但是在線條三次連接的時候,丹尼爾已經把三顆開-花-彈順著那個傷口送進了獅鷲的腹腔。因為有前麵那枚開-花-彈“開路”,這三枚子彈一枚比一枚進得更深,自然傷害一次就比一次更大。
獅鷲痛苦的嚎叫聲震得城牆上不少民兵都捂住了耳朵,即使是騎士們的鬥氣盾也擋不住聲波。高空中的另一隻獅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看不出外表完整的同伴腹腔裡卻已經被攪成了粥,還在唳叫著催促它趕緊起飛。
但這個龐然大物已經不可能再飛起來了,它掙紮著,還是打著旋兒重重墜地,驚得在城牆根底下亂刨亂撞的一些魔獸都四散逃跑,甚至還有沒來得及跑開的,竟然被活生生地砸死砸殘了。
空中的獅鷲發出尖銳的唳鳴,城牆下麵的雪雀像瘋了似的往上撲騰,有些竟然趁著牆頭上民兵們混亂的時候飛了上來,張嘴就吐出了密密麻麻的冰息。
海因裡希人還在陰影之中尚未落地,雙臂一張,那些撲騰在半空的雪雀就像被什麼拽著似的,呼地又落了下去,連吐出的冰息也失了準頭,大多數都打在垛牆上,隻結出一撮撮冰棱。
這個時候,有些反應快的人已經重新組織隊伍抵禦魔獸,而高空中那隻獅鷲眼看同伴墜地,似乎是終於發現它不可能再飛起來,於是長唳一聲,掉頭向森林裡飛去。
至此,這一輪混亂才算過去。馮特伯爵臉黑如鍋底,正要說話,就見他的女兒滿身血汙地從城牆上衝下來,嚇得他差點閉過氣去。
不過陸希並沒有受傷,她身上的血全是彆人的,嗯,還有獅鷲的——丹尼爾連開三槍的時候,她正在獅鷲下方,直接就被濺出來的血撲了一背。
但這個時候陸希根本顧不上彆的,這些傷者得趕緊做手術,甚至她都沒來得及跟馮特伯爵打招呼,就領著擔架隊呼嘯而去。
海因裡希被馮特伯爵的陰影放在了城牆上,他半邊肩膀的衣服已經被獅鷲的喙尖撕破,幸好沒有受傷。
這會兒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腦子比較簡單的滿眼佩服——剛才如果不是海因裡希,這頭獅鷲撲下來,城頭上還不知道要多死幾個人;有稍微多想一點的則露出了羨慕之色——這身手堪比騎士大人們,必定是得到了神恩的;另有更精明一些的,則就是警惕與懷疑交雜了——這能力是不是太強了,海因裡希之前可就隻是個男仆而已啊。
馮特伯爵大步走上城牆,陰影從他腳下延伸出來,像一張巨大的手掌,從城牆上方直按下去。陰影掃過之地,城牆外這一波獸潮中殘餘下來的那些魔獸,就全都沒有了動靜。而馮特伯爵連看都沒看下頭那些屍體一眼,隻看著海因裡希:“沒受傷吧?”
海因裡希隨手拉了一下肩膀上的衣服:“謝謝伯爵大人接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