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漢克感覺自己的舌頭不好用了,“我現在是……伯爵小姐,伯爵大人,不,不處置我嗎?”他是魔鬼啊,是魔鬼啊!
海因裡希眉毛吊得更高了:“你想上火刑架?”
那誰想上!
“這不就完了?”海因裡希劈手奪下漢克手裡的麵包夾肉,“彆吃了,去城牆!既然都覺醒了,總得有點用處,去城牆輪值去!”
漢克被拽上了城牆,並分配到了一根長矛,旁邊則有四個民兵跟他一排。
“在隊長下令刺出的時候,就這樣把長矛刺出去!”一個熱心的民兵教他,“灰風狼最會跳躍了,以前牆隻有那麼一點高,它們隨便一跳就能越過,很難對付。現在城牆高了,它們一躍也就是剛上牆頭,所以隻要看準時機刺過去,哪怕刺不中也能把它們逼得落下去。彆怕,還有騎士大人們在,如果有漏網的灰風狼,騎士大人們會解決的,我們隻要聽命令刺就行了。”
這個動作現在對漢克來說是很簡單的,甚至他隨手一揮,長矛就帶出了破風之聲,讓其餘幾個民兵都露出了羨慕之色:“覺醒真好啊,我也想這麼厲害……”
“我——”漢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幾天他躲在牆角裡,先是震驚於自己竟然會變成魔鬼,後來就是恐懼了。
他當然不想死,誰閒的沒事想死呢?何況他來了青石城之後,雖然要乾活,但日子也很過得去啊。甚至說起吃喝來,比他在那個窮村子裡做牧師的時候還更好些呢。
雖然說現在他的尾巴和角都消失了,可是他畢竟已經是個魔鬼,彆人會怎麼對待他呢?就算伯爵小姐說魔鬼隻是覺醒的一個方向,可是其他人呢?
想想吧,當初他以為艾米是被魔鬼寄生,一句話,整個村子都喊著要燒死她。那如果村子裡的人知道他是魔鬼,會怎麼樣?
更糟糕的是,他確實是魔鬼啊!如果像教會說的那樣,魔鬼是邪惡的,是墮落的,那,那他就是邪惡墮落的了。可是,他究竟哪裡邪惡,哪裡墮落了啊?明明他在青石城的這些日子裡,一心想的還是重新獲得神恩,向伯爵小姐證明她是錯的,神才是正確的啊!
他這麼虔誠,最後變成了魔鬼,而信仰動搖崩潰的安東尼牧師反而沒事。漢克這幾天一直在反複地想,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伯爵小姐最終還是正確的,覺醒這事兒真的隻有方向不同,沒有光明與黑暗,正義與邪惡之分嗎?
而現在,這些民兵竟然是很羨慕他的樣子,羨慕他什麼,羨慕他變成魔鬼了嗎?
“這頭發顏色很好看啊。”一個民兵說道,“這個顏色就像騎士大人們的精鋼胸甲一樣,大人你是能變出盔甲和武器嗎?或者能讓武器變得更堅固更鋒利?”
“不,不能……”漢克感覺很慚愧。他真的白白當了一回魔鬼,結果啥也不能。
“現在不能,以後通過學習也許是能的。”海因裡希巡視了一段城牆,這時候轉回來,正好聽見他們的話,“所以明年領主大人要掃盲,你們都積極點兒,學到了知識,說不定哪天也能覺醒。”
“是。”民兵們連忙答應,有年輕膽大的,還壯著膽子問:“大人,您也是學了領主大人講的那個知識,才覺醒的嗎?”
“當然。”海因裡希說起謊來從不眨眼,“你們知道建城牆的水泥是怎麼做出來的嗎?知道這些精鋼的長矛和盔甲是怎麼打出來的嗎?知道燧發槍和子彈是怎麼回事,外頭埋的地雷又是怎麼回事嗎?學了知識,哪怕不能覺醒也能做出這些東西來。”
一排民兵都瞪著眼張著嘴:“這些,這些不是煉金術嗎?也,也教嗎?”天啊,即使不能覺醒,會煉金術也是了不得的。這個什麼掃盲,他們一定要好好地學,積極地學,認真地學!不但自己學,連家裡人也要一起學,說不定就出個有能耐的呢?
看眼前這位海因裡希大人,原本隻是個男仆,可是殺掉了獅鷲之後,一下子就成了一支中隊的隊長,不光領著民兵,還有幾位騎士大人也要聽他的呢。
再說了,就算做不到海因裡希大人這樣,能像這位白頭發的一樣,有那麼大的力氣也好啊。民兵裡,力氣特彆大的,或者射擊特彆準的,又或者身手特彆靈活的,都給挑出去了,待遇也比普通民兵要好呢。
像他們這些普通人,也不指望自己真能成為什麼神官騎士,但是如果能比現在的日子過得再好一點,誰會不願意呢?
學學學,必須學!
在沒有魔獸潮來襲的時候,城牆上的民兵隻要保持隊形不亂,還是允許說幾句話的。畢竟天氣這麼冷,哪怕有暖氣也僅僅是讓大家不至於凍成冰棍而已,真要求所有人都筆直地站著握緊武器,怕是真等到魔獸來襲的時候,大家腿都不會打彎了。
所以城牆之上,大家一時都激動起來,紛紛表示要好好學習。正在熱鬨的時候,漢克卻忽然晃了一下,整個人都像被誰推了一把一樣,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下他就從整齊的隊伍裡顯了出來,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怎麼了?”
“有,有魔獸來了!”漢克用長矛支住自己,伸手指向一個方向,“在那邊!”
他指的是銀光河的方向。
那個方向的防守是比較薄弱的,主要是銀光河本身就是一道屏障,河裡都是魚類魔獸,沒有什麼魔獸敢貿然渡河發動進攻,否則自己首先就得填了彆獸的肚子。而這些魚類魔獸儘管魔化,仍舊是魚類,並不能爬上岸來攻擊邊陲鎮,所以那邊其實算是“安全區域”才對。
所以漢克這麼一指,就有人笑起來:“大人,那邊是銀光河啊,沒有魔獸能過來的。”
而且銀光河離城牆也不算很遠,從這裡大家都能看見,銀光河邊上根本沒有什麼魔獸啊。甚至在瞭望塔上拿著望遠鏡的守衛也沒有動靜,連小鐵鐘都沒敲呢。
“不,有的!”漢克仍舊伸著手,“是在那裡,還在靠近,好像,好像是在水下。”
“那就不用怕了。”一個民兵安慰他說,“水裡的魔獸上不來的——”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銀光河寬闊的水麵上,忽然翻起了水浪,一個巨大的蛇頭從水裡升了上來,而且越升越高,甚至連蛇身盤踞的那塊石頭也露出了水麵。
不,不對,那不是石頭!因為在石頭前麵,還有另一個腦袋也拱了起來。這個腦袋的大小不遜色於那個蛇頭,還生了一張鷹樣的硬嘴,青灰色的皮膚上往下滾著河水,並且正向著岸邊移動。
海因裡希打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敵襲!”這東西雖然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但就看它向岸邊移動的樣子,他絲毫也不懷疑這東西能上岸,而且能來攻擊邊陲鎮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