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大棚這種東西, 其實搞起來並不難——鋼架往地裡一栽,平板玻璃嵌上去,四邊用樹脂一抹防止漏風就齊活了。
當然, 在光明大陸的人看來, 這簡直就是浩大工程,奢華無比!玻璃, 那可是煉金玻璃啊!聖城的神術水晶, 那是隻有教堂和貴族的城堡才用得起的,他們長雲領的煉金玻璃雖然不像那個有那麼多顏色,可是那也是像頂級水晶一樣澄澈的好東西啊!而且,而且那麼大塊的玻璃, 得值多少錢呢?要知道一麵巴掌大的手鏡, 價格就是幾十金幣起呢。
到現在也隻有玻璃作坊裡的幾個主事人知道真正的玻璃配方,其餘的工人雖然知道送進作坊的原料都不值錢——比如被認為是廢礦石的石英砂, 從前堆在那裡都沒有人要——但原料不值錢, 煉金術值錢呀,這個煉金玻璃, 可是馮特伯爵這位大騎士搞出來的呢!大騎士的神術,你說值多少錢?
因為能夠預料到這種情況,所以陸希沒有把玻璃大棚搞到外麵去,否則這事兒恐怕會一直轟動到王都, 到時候再把玻璃製品賣那麼貴, 好像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於是玻璃大棚建在玫瑰城堡後麵,並且像實驗室一樣圈出了地方不許人隨便接近,但即使是這樣,約翰頭一次看見這座大棚,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麼多, 這麼大片的玻璃,就為了用來種菜!
“種菜可不是小事。”陸希領著人進入大棚,“民以食為天,吃可是最重要的。”
馮特伯爵對她沒出息的言論側目而視,但沒說什麼,倒是對玻璃大棚內部明顯溫暖的環境更感興趣:“為什麼會這麼暖和?”大棚裡也埋有加溫的陶管,但馮特伯爵自然能夠感覺到,現在加溫設備並未工作,大棚僅僅是靠這些不透風的玻璃外殼就達到了——馮特伯爵瞥了一眼懸掛在大棚一角的溫度計——7攝氏度。
長雲領的冬季,按照這個攝氏度來計算,最冷的時候能夠達到零下二十多度。當然,青石城的情況要好一些,而且現在已經是白天,但7度這個明顯比室外要提高十幾度的溫度,還是讓馮特伯爵有些吃驚——這比一般的保溫神術陣都要有效了,而且還不必使用魔晶!
說到魔晶,馮特伯爵就不由得要皺皺眉頭。今年冬季已經過了一半,他們殺死的魔獸比往年都多,可是得到的魔晶質量卻不怎麼樣,如果還是像往年一樣主要靠毛皮和魔晶的話,長雲領今年的收入會跌掉不少。
譬如說在獅鷲腦中,他們得到了一塊青色的蘋果大小的風係魔晶,在玄武腦中則得到了藍色的足有嬰兒頭顱那麼大小的水係魔晶,但是其中都布滿了黑色花紋,就像那些變異地行龍一樣。
這些花紋損害了魔晶的品質,如果要出售的話,要麼按照有雜質的價格出售,要麼就是將整塊魔晶分割,磨去黑色花紋,按照小塊魔晶的價格出售。這兩種方法,都會令價格狂跌,根本與他們殺死這樣龐大的變異魔獸所付出的代價不符。
當然,這個代價指的是用從前的方式——要對付這樣的變異魔獸,一位大騎士都未必夠,還得磨上好幾天才行。如果是這樣才得到有雜質的魔晶,那簡直就是賠本賺吆喝。
咳,馮特伯爵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用上了女兒常用的一句話——這話真是太不貴族了,完全是小商人的嘴臉,而且又長又拗口,但不知怎麼的,這話特彆的有畫麵感,所以他想到收益與代價不符的時候,居然第一個就想到了這句話。
馮特伯爵不動聲色地咳嗽一聲,把這句話從腦海裡拋開,問道:“你是要種那個——甜菜?”顧名思議,甜菜就是甜味的菜。既然甜,就應該有糖;有糖,就意味著有錢。
但問題在於,不是說那個甜菜既不怎麼甜,還有股子不太好的味道嗎?
“那都是雜質,去掉就行了。”陸希擺擺手,“彆擔心,甜菜榨出來的糖,一定比綠雲領的糖還受歡迎。”
綠雲領的糖都是帶著果味的,口感豐富,很受歡迎。但也正因為它自帶口味,導致它的使用範圍反而受到了限製。想想看,如果你做菜的時候要來點甜味,偏偏這種菜與那種水果味兒犯衝,怎麼辦呢?有人不愛吃那種水果味,又怎麼辦呢?
所以不如白糖是純粹的甜,想加哪裡,就加哪裡。
這麼大的市場擺在眼前,還不趕緊玻璃大棚走起嗎?先種一茬甜菜再說!
鑒於甜菜的價值,負責這座大棚的都是奴隸,管事的則是胡安娜——她把手頭原先負責的棉花田交給了另一個人,自己一頭就紮到玻璃大棚來了。
也不是小題大做,甜菜這東西雖然很適合在北邊種植,但種植起來卻也並不簡單。它需要肥沃的土地,既不能旱也不能澇,當然更不能有蟲害。尤其是糖分積累時期,需要充足的光照和較大的晝夜溫差,還得有適宜的水份——水少了甜菜不長,水多了光長葉不長根,還耗費根莖裡的糖分,降低根莖品質。
因為是深根作物,所以在大棚建起來之前就要深鬆淺翻,至少鬆到35厘米左右,還要上實下喧,好讓甜菜的根莖充分生長。
因為甜菜不適宜跟其它作物連作,所以陸希選了一塊從沒種植過的地。這塊地肥力雖然還好,可是一塊生地侍候起來麻煩著呢,也就是交給胡安娜,她還比較放心。
胡安娜也不含糊,而且因為大棚裡比外頭暖和,她差點就把鋪蓋都搬來要睡在這裡,還是被陸希逼著放棄了的——再怎麼暖和也不是正經休息的地方,何況晚上甜菜們也要呼吸,排出的都是二氧化碳,萬一睡出缺氧來怎麼辦?
現在大棚裡已經施上了底肥,經過曬種的甜菜種子也種了下去。甜菜在播種之後需要鎮壓,讓種子與土壤密切接觸,還有利於土壤中的水分上升。
陸希理論知識怪豐富,但一些具體細節,因為她從沒種過,所以也不清楚。比如說這鎮壓具體要壓多實;種子應該種多深;甜菜應該合理密植,多密算密植呢?
這全都得胡安娜自己琢磨了。也幸好第一批的甜菜種子並沒有多少,也就種個兩畝,她有更多的精力分區試種,來比較一下哪種方式最合適。
總之,胡安娜是信心滿滿的。她現在已經是自由民了,返聘為試驗大棚組長,不但有固定薪水,如果甜菜豐收,還會視豐收情況給予獎勵。跟著她乾活的奴隸們都羨慕極了,個個下定決心好好乾,爭取明年豐收節,自己也能成為自由民,種上自己的田地!
出了玻璃大棚,約翰沉默了一會兒,才忽然發問道:“小姐,您是要把所有的奴隸都放成自由民嗎?”
“差不多吧。”陸希是這樣打算的,但有些年老的奴隸確實沒有一技之長,其工作貢獻達不到放成自由民的標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隻要他們肯認真乾活,城堡也不差他們一碗飯吃。
“可是——”約翰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他們都是伯爵大人花錢買來的奴隸啊。”奴隸,就是馮特伯爵的個人財產,將來也會是陸希的個人財產,把自己的財產放出去,這到底是圖什麼呢?
而且,約翰還有一個念頭沒有說出口:馮特伯爵買來的奴隸,陸希卻放了出去,這,這是不是有點慷他人之慨呢?
當然,約翰也不是很能理清自己的想法,反正他就是覺得不太對勁——去年陸希把胡安娜幾人放為自由民,還可以說是為奴隸們立了個榜樣,讓他們努力乾活。但他後來聽陸希的意思,是準備分批把所有的奴隸都放成自由民,這……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啊。
“但是放出去之後,他們能創造更多的價值。”陸希早就想過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了,“以前我不就說過嗎?與其獨吞蛋糕,不如分享更大的蛋糕,這樣反而能得到更多。”
跟封建領主說人權是沒有意義的,但封建製比奴隸製更能提高生產力則是實打實的。與其費儘力氣說服約翰人人平等,還不如擺出利益問題更簡單——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背叛自己的階級,約翰作為馮特伯爵的心腹騎士,也是有土地有奴隸的。
“這不一樣。”約翰無法反駁,卻又本能地感覺不對,最後也隻能說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