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紅雨鬆跟所有魔植一樣都不是什麼爛大街的貨色,數量有限加上獲取不易,使其身價居高不下。而且造這種出海的大船,隻有生長時間在五十年以上的紅雨鬆主乾才可以——單是這些木材,就是一筆驚人的數字,更不用還有銘刻神術陣所使用的水銀、朱砂、魔晶等等等等……
所以每艘船都等於一座移動的金山,現在一下子損失了座金山,這個責任誰負得起?反正這艘船的船長是負不起的。
但柯恩對於船隻的損失並沒有太多感觸,一來他並不知道這些船的具體造價,二來對他來說,船再怎麼也是死物,如果在這次事故之中損失的隻是船,那還是件很值得慶幸的事呢。可是問題在於——變異魔獸已經出現,有些聖徒想的卻是借此機會排除異己?
是的,就是排除異己!遠海航行的利潤之大眾人皆知,所以連聖徒都抵不住誘惑,要爭奪這份利益了。
柯恩忽然覺得一陣心灰意冷:“這都是什麼時候了……”如果變異的魔獸數量增加,誰都無法出海了,就算把船隊的控製權爭到手又能怎麼樣呢?
“是啊,變異魔獸的消息傳出去,已經會引起恐慌,如果這個時候教會再推翻之前的宣傳……”教皇苦笑了一下。難道他不想要高產的作物嗎?可是如果信仰動搖,教會的根基都會隨之動搖,就算有高產作物還有什麼用呢?
柯恩的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是啊,教皇要考慮的,終究是以教會為重。
“這樣——”看柯恩不再說話,教皇便和緩地說,“你先去神學院授課,過一段時間就接手負責神學院吧。”
原本負責神學院的是一位聖徒,柯恩倘若以紅衣主教的身份成為神學院的院長,那要算是越級提拔了。
然而柯恩卻搖了搖頭:“我願意去授課,但——院長的事,還請冕下另委他人吧。我仍舊是一個苦行者,以後也一樣。”
昨天他連夜整理資料的興奮,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聖城跟他當初離開的時候沒什麼變化——不,或許爭權奪利還更明顯了一些,因為教皇老了。
“前幾天我在城外遇到了幾位農夫……”柯恩勉強打起精神,講述了一下他與農夫的談話,“有些人把進入聖城的資格當成了謀利的手段,我想,聖城不應該這樣,懇請冕下——”
“我知道了。”教皇很溫和地點了點頭,但顯然,對於柯恩拒絕了神學院院長這件事,他是有所不滿的,“之後你要去哪裡呢?”
苦行者是沒有目的地的,之前柯恩出行也從來沒有人問過他要去何處,但現在教皇卻問了。於是柯恩想了想,回答說:“也許會去長雲領,打聽一下變異魔獸的詳細情況。”
他向教皇行禮之後,退出了禮拜堂。這時候那扇小門又打開了,於格像個影子一般出現,麵帶憂慮之色:“冕下,柯恩大人拒絕了您的任命?他是什麼意思呢?該不會是已經有哪位聖徒……”
教皇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柯恩不會的。他是把身心都投入了治療神術,是真的為光明大陸上的民眾憂慮。”雖然柯恩的拒絕確實有點傷他的麵子,但柯恩的人品如何他是知道的,如果想要爭名奪利,那他早就可以利用他攢下的苦行者的名聲,無須等到今日。
“但這樣一來,神學院那邊——”於格仍舊憂慮地說,“加菲爾聖徒他——”
“沒有那麼嚴重。”教皇笑了笑,“本來的計劃裡也沒有柯恩。”隻是他一時興起,想要借助柯恩的名氣取代加菲爾,把神學院握得再牢一些。
但沒有柯恩也不要緊。神學院裡多數是貴族子弟,在他們尚未進入教會之前,作用並不大。
於格觀察著他的表情,小心地說:“其實我有一個想法——加菲爾聖徒想要利用貴族的能力,那我們也可以。為什麼我們不支持一位貴族呢?”
“支持一位貴族?”教皇略有些詫異,“支持貴族做什麼?”貴族不過有一塊領地,而且很多貴族本身的能力也就那麼回事,有些糟糕的甚至連神恩都沒有覺醒,有什麼用呢?
於格輕聲說:“貴族或許沒有什麼用,但國王就未必了。”
“國王?”教皇微微皺眉。光明大陸上各個大小王國的資料都在他腦子裡,目前算是一個比較和平的時期,各國王室基本都有直係的繼承人,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非王室的貴族能夠登上王位的。
“輝光之國的國王,說是信仰我主,其實並不虔誠。”於格輕聲說,“長雲領當初驅逐教會,國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近來,王室中的那位海格勳爵皈依我主,國王也十分不滿……”
“你是說扶持那位海格勳爵?”
“當然不是。”於格雖然低著頭,但教皇的反應卻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海格又怎麼是真心信仰我主,無非是為了自保罷了。如果扶持這樣一個人,等他登上王位,隻怕還不如現在的國王。”
他微微抬頭,瞄了一下教皇的臉色,拋出了一個名字:“懷特伯爵。他一向對領地內的教堂供奉周全,是個虔誠的教徒。”
“懷特並沒有王室血脈。”教皇搖了搖頭,“如果扶持他上位,等同篡位,貴族們不會答應。”
想成為國王的肯定有不少人,但如果沒有王室血脈也能成為國王,那麼沒有貴族血脈能不能成為貴族呢?這麼一來,貴族們自己的世襲爵位都岌岌可危了。
血統是貴族的基礎,這一點是不容動搖的。輝光之國尚有王子在,怎麼能容許一個沒有王室血脈的懷特伯爵上位?
“那位小王子的身體——”於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如果讓這樣一位繼承人得到王位,輝光之國將變成什麼樣子?到時候自然有人為了把持政權而興風作浪,整個王國都將不得安寧。相比之下,公主殿下顯然是更好的選擇,如果她跟懷特家族的繼承人結婚,那麼她的後代就將具有正當繼承權。”
當然,公主殿下對於政事同樣一竅不通,所以身為王夫的小懷特就可以插手了。
“你很了解那位懷特伯爵?”教皇注視著於格。
“是的。”於格並不否認,“要扶持的人,自然是要知道底細才行。假如扶持了一個不虔誠的人,那怎麼可以呢……”
至於說懷特伯爵究竟是不是真虔誠——嗬,一個能跟魔族做交換的人,怎麼能稱得上虔誠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在這聖城裡,在這宏偉的光輝大教堂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虔誠呢?
即使是教皇,他難道就真的遵從了第一任教皇留下的《教義》,真的把仁愛之心無差彆地給了整個光明大陸的民眾嗎?假如是真的,那麼柯恩的提議就不會被駁回,而柯恩也不會拒絕進入神學院了。
於格抬起頭。在他麵前,窄小的禮拜堂有些昏暗,但鑲嵌著彩色的神術玻璃的花窗卻絢爛美麗,就如同教義中所宣揚的光明之山。
但可惜啊,教會根本沒有資格登上什麼光明之山,他們的先輩欠下的血債,終究是要償還的。他或許無法再讓夏國複國,但他卻可以拉著整個教會墜下無儘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