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很無措。她聽說過這位馮特女伯爵, 她的守夜人黑翼會跟她講一些閒話,其中就包括長雲領的消息。
這些消息裡包括這位女伯爵不登大雅之堂的出身,也包括長雲領不敬神的傳統, 還包括他們疑似與魔鬼勾結什麼的, 反正沒什麼好話。
這導致在伊麗莎白心目中, 長雲領就是個瀆神之地。而現在她忽然發現,這位瀆神之地的女伯爵, 竟然好像跟公主殿下關係很好的樣子。
那, 公主知道長雲領瀆神嗎?她是被蒙蔽, 還是明知道卻並不在意呢?
這麼一想,伊麗莎白頓時對這位臉色蒼白的公主也有點……
“這位聖女怎麼了?”陸希看著伊麗莎白,微笑著說, “是不是遠道而來, 有些勞累了?不然就請聖女先去休息一下,讓另一位聖女給公主殿下先做治療?”
選擇請誰來,當然是再三斟酌過的。假如按陸希這邊來說,請妮娜和尤蘭才最好呢, 然而雙塔是不會答應的,還可能引發他們的疑心。所以最後還是換成了伊麗莎白。
對於這位伊麗莎白,陸希也是有些無話可說。她固然得算是個善良的人, 對新來的聖女都照顧有加;可是另一方麵,她已經被雙塔洗腦了,自身成為守夜人的附庸不說, 在某種程度上還幫助雙塔來壓迫其他的聖女。
當然, 這不能算是她的錯,因為沒有人教過她這樣是不對的,罪魁禍首還是雙塔。但陸希也不可能信任她, 還得要提防著,並且不能讓她知道公主真正的病情。
好在伊麗莎白是根本不會治療的。這一點妮娜早就告訴過陸希了,伊麗莎白對於學習聖光治療並沒什麼興趣,因為守夜人是不適合接受聖光治療術的,所以在她看來,聖女們學習這些並無用處。
所以治療的事兒,想必她也沒資格要求在場的。
果然,陸希這麼一提,伊麗莎白便忙不迭地點頭,奧麗女官便親自出麵將她送走,並且順手關上了宮殿的門,禁止一切閒雜人等出入。
伊麗莎白一走,陸希頓時張開雙臂,先給了妮娜一個擁抱。
朱麗亞公主有點羨慕地看著她們。她已經知道妮娜是陸希的好朋友,但是現在看著她們這樣親近,還是感覺自己有點孤獨——從來沒有人這樣擁抱她,那些貴族家的小姐們不會,奧麗女官也不敢。
“公主殿下,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妮娜。”陸希拉著妮娜的手,“她是一位真正善良的治療者,當初覺醒神恩,就是因為有人誣陷我是女巫,要把我送上火刑架,她想要為我證明,因為這樣強烈的救人的願望,才成為了聖女。”
妮娜被說得臉都有些紅了:“不,當時他們也說我是女巫來著……”
“是啊,曾經被你幫助才能熬過冬天的人,卻反過來說你是女巫……”
假如奧麗女官在這裡,她可能聽出一點問題來——比如陸希說,妮娜是因為有強烈的救人的願望才覺醒了神恩,而不是說她向光明神祈禱,神才賜下神恩,以彰顯她的無辜。
但是朱麗亞公主半點沒聽出來,她隻聽見有人說陸希是女巫——這怎麼可能?女巫會幫助她隱瞞聖痕的秘密?會理解她的恐懼,還替她尋找最合適的治療者?
哦,你說魔鬼居心叵測,不想王室發現她覺醒了聖痕,是不願王室生下更強壯的血脈?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寧願跟魔鬼合作,也不要去生什麼孩子。她不想死!
“我跟你講一下公主的病。”陸希沒提聖痕的事,而是開始講解什麼叫做血友病。
朱麗亞公主還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居然是血液之中缺少什麼東西,可又不是教會所說的生命力嗎?
“說血液是生命力也沒有錯,但教會的問題是他們沒有深入地研究。”陸希在朱麗亞公主麵前還不打算上來就把教會說個一無是處,“就像公主您接受宮廷教育的時候,難道隻要認識字母就可以了嗎?認識字母,您就能閱讀和寫作了嗎?”
朱麗亞公主情不自禁地點頭,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但教會為什麼不深入地研究呢?”
“因為傲慢。”陸希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們認為自己擁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就足夠了,無須再去學習。對於治不好的病,他們可以直接將病人定義為神棄者,而自己無須負一點責任,那他們還有什麼必要學習呢?”
“更糟糕的是——”陸希不能在朱麗亞公主麵前全盤否定教會和神,但不妨礙她夾帶點私貨,“整個教會的風氣都是這樣,就導致了願意學習和研究的人反而受到了阻礙。正如我向您說過的,柯恩紅衣主教在好幾個教堂都教授過自己新研究出的知識,可是僅以雙塔大教堂為例,您就看到了,那位伊麗莎白聖女根本就不懂這些,隻有妮娜認真學習了。甚至連那些可以直接去聽課的牧師和主教們,他們都拒絕學習,否則我也不會專門提出隻要妮娜來。”
“教會怎麼能這樣呢……”朱麗亞公主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有多少人需要他們的治療啊……”
您這就不錯了,至少這些人還是不會治。如果換了窮人,會治的病他們也不治的。
陸希忍住了這句吐槽,轉而對妮娜說:“目前來說這還是我對病情的一種推理,真正確認,還需要對公主的血液進行分析。你能分辨不同的細胞,那麼你應該也可以感覺到,公主的血液中,是否血小板的含量偏低。”
這要是有小勞拉在,取公主一點血就能搞定了。但從理論上來說,妮娜也可以做測量的。
“我還可以這樣?”妮娜頓時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用聖光來殺人,隻是因為妮娜想要為聖女們爭取到自保的力量,可並不代表她很喜歡殺人。對她來說,怎麼樣能更好地診斷和治療,才是她最感興趣的事,才是聖女的職責與根本之所在。
而現在陸希又給她指出了一條路——既然她能分彆治療不同的細胞,那麼她也應該能感覺到它們在單位區域裡的數量與比例,這樣就給她指出了治療的方向,治療從此不再是,也根本不應該是盲目地“刷聖光”了。
當然,就目前來說,能夠分辨血液中細胞的數量,對她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但她的能力還可以再增長啊!
事實上,自從學習了血液細胞,並且將之投入實用之後,妮娜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力量的增長。如果說她剛剛覺醒的時候就比普通信徒起點更高,那麼她現在覺得,自己在治療方麵與雙塔的見習牧師相比,應該是隻高不低了。
能與見習牧師相比,那麼有一天她就能夠與正式牧師,甚至更高一級的主教相比!她是能進步的!
妮娜的手上亮起了乳白色的光,輕輕地覆蓋在朱麗亞公主的手臂上,然後向她的皮膚下滲透進去。
這屋裡仨人,其實沒一個對教會的等級有什麼清楚的認識。假如現在柯恩紅衣主教在,那他必然會發現,妮娜的神恩已經可以抵得上一名正式牧師了。而且如果僅以治療效果而言,她比正式牧師還強,畢竟她是針對性治療,而彆人不過就是“刷聖光”。
不過對自己認識不夠清楚,並不妨礙妮娜的實際操作。沉下心來感覺了一會兒,她就驚喜地抬頭:“是真的!”她真的感覺到了,當她用自己的能力去刺激彆的細胞時,都有許多響應,唯有那個血小板,真是應者寥寥。
而且她還在自己身上試了試,雖然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但可以大致判斷,公主的血小板,大概隻有普通人的一半左右。
陸希也鬆了口氣。其實對於朱麗亞公主的病,她也隻能根據經驗做個大體的推斷。比如說,血友病其實缺少的是凝血因子,而不是血小板,有相當一部分血友病人的血小板值是完全正常的。假如遇到這種情況,那妮娜也沒有辦法,畢竟凝血因子什麼的,那比血小板又難搞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