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父親也留在王都——”陸希還沒說完,就聽見了馮特伯爵的聲音,“我跟你一起去海風郡。”
陸希詫異地回頭,隻見馮特伯爵穿著禮服從外頭大步進來,這副行頭可是他覲見皇帝的時候才肯穿的,平常都嫌累贅。所以說——
“您進宮了?”
“嗯。”馮特伯爵把那件用金銀絲繡了不知多少道還鑲著花邊的外套毫不在意地扯開,“我對國王陛下說,海風郡不能放棄,應該派騎士過去,畢竟那裡供應著整個王國要吃的鹽,丟掉之後,平民們就連苦鹽都吃不上了。還有海港——那還涉及其它國家的海船,騎士團這樣棄港而逃,是丟了王國的臉麵!”
陸希有些驚訝:“您跟國王說這個?”國王那種貨色,會在意平民有沒有鹽吃,或者彆國的海船嗎?要是跟他說沒了海風郡就沒了鹽稅,他大概還會更在意一些。
馮特伯爵一向端正嚴肅到近乎刻板的臉上極其少見地帶出了一絲笑意。這笑容裡有點兒得意,而且還是那種“陰謀得逞”的得意勁兒,簡單讓陸希大吃一驚——這是吃錯啥藥了?
“國王陛下很生氣,所以他說,我要是有本事就去管理海風郡好了,他可以把海風郡交給我,隻要每年的鹽稅和商稅不少就行。”
陸希的眼睛難以控製地一亮:“讓我們去管理海風郡?”
當然她是應該憤怒的。國王這麼說,其實就是壓根不打算管海風郡那些病人的死活了。而且彆看國王這麼說,他肯定不是真要把海風郡交給馮特伯爵,隻不過是擠兌他罷了——有本事說我,你有本事去管海風郡啊,你去治瘟疫,去打魔鯨呀!
但是對陸希來說,治瘟疫?可以啊!打魔鯨,也行啊!海風郡到了她手裡,國王再想拿回去可沒那麼容易了。
國王跟馮特伯爵這番對話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王都的交際圈——這當然是馮特伯爵讓人傳出去的,連伯爵夫人都在茶會上不經意地提起國王的話,然後滿麵愁容地歎一口氣說:“陛下既然這樣說了,埃裡克他就真的帶著人去了海風郡,我實在是很擔心,瘟疫不說,也不知道那些魔獸退了沒有。我們長雲領每年冬天都要麵對獸潮,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海風郡,我真不知道埃裡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唉,可是國王陛下的命令,那是不能違抗的,他也是騎士,騎士團退了,他不能退……”
她太憂愁了,既擔心馮特伯爵,又擔心陸希,以至於擔心到吃不下飯,隻能吃幾塊巧克力。
巧克力有加堅果的,就是把堅果仁炒熟之後碾碎加進巧克力裡,有榛子仁的,也有鬆子仁的,既香且甜,還有巧克力特有的那種香醇絲滑。
還有酒心的巧克力,裡麵放的還不是葡萄酒,當然也不是麥酒,而是長雲領特彆釀造的一種酒,有特殊的香氣。據說這種酒很難釀造,做成的酒心巧克力又難以保存,所以隻有今天這次茶會上能夠吃到。
至於你問這些巧克力好吃不好吃?反正拿到了請柬卻沒去赴約的那些女士們,都後悔了。她們不好意思去找伯爵夫人,都派出仆人去長雲領的商鋪要購買巧克力,或者那種特殊的酒也行。
然而仆人們帶回來的消息是:這些珍貴的東西需要特殊的保存方法,因此商鋪裡是沒有的,想要購買的話隻能去跟伯爵夫人商量了……
問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國王當然也知道,外頭已經在傳說他把海風郡交給馮特伯爵了。
要說國王其實也有那麼一點後悔的——不過當時馮特伯爵的言辭太激烈了,口口聲聲都是什麼王國的臉麵,國王的責任……國王有什麼責任?國王不就是來享受的嗎?難道那些賤民吃不上鹽,也是他的責任?
既然他這麼振振有辭,那就扛起這個責任好了。大概是晉升天騎士讓他膨脹了,居然還談起責任來了。那讓他去試試供應整個王國的鹽好了——國王都能想到,教會是不會跟馮特伯爵合作的,那到時候他去哪兒弄鹽?隻要他拿不出鹽來,海風郡理所當然就能收回來了,等於讓長雲領出兵打了一次魔獸,國王反正沒損失。
這麼一想,國王那點後悔也就消失了,甚至還覺得自己足夠聰明,連心情都好了一點,不為海風郡而心痛了——反正明年他可以找馮特伯爵收鹽稅嘛。
但是很快他的心情就不那麼好了,因為漸漸有人開始傳,說喬納斯王子的身體不好,可能連教會都無法治療了。
國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把手裡的金杯砸到了來報信的仆人頭上,直接把倒黴的仆人砸得頭破血流,被其他人拖了下去。
“一定是海格這個混蛋,我當初應該殺了他的!”其實他還想罵蘇亞,但畢竟是大主教,哪怕他是國王,也不能肆意辱罵教會的神職人員。
如果是裡卡多在,那他一定會借機再提起懷特伯爵,然而今天裡卡多出去了——小懷特又約他去溫柔鄉——守在國王身邊的,是另外一個仆人。
這個仆人伺候國王的時間也不短了,論奉承與察顏觀色也都不差,無奈他不像裡卡多能覺醒神恩,所以一直被壓著。就連懷特要收買人,選中的也是裡卡多,沒他什麼事。
裡卡多一直覺得國王吝嗇,但他自己其實也是一樣小氣,有好處務必全部占儘,絕不會分給其他仆人一點兒。
他這麼個乾法,還霸占國王身邊的位置十幾年,其他仆人能不恨他嗎?如果有機會能把他拉下來,或者隻是跟他對抗,誰會不願意呢?
現在的這個仆人卡迪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今天是難得的機會,裡卡多可是極少離開國王身邊的,就算國王在跟情婦鬼混,他也會守在門外邊。
所以卡迪抓緊時間,就附和著國王把海格罵了一通,並且還暗戳戳地提到了蘇亞。最後他繞著彎子表達了一點自己的“愚見”——蘇亞不能代表教會,公主那邊不是還有兩位聖女嗎?難道她們不是教會的聖女嗎?
再說了,蘇亞能夠“誣陷”王子殿下,可沒有理由“誣陷”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是健康的,海格的繼承權,難道還能越過公主殿下去嗎?
這句話提醒了國王。
彆看女性的繼承權有寫在法典裡,但其實實施起來那差遠了,比如說國王就從來沒想過他的長女也能繼承王位的。
但是比起海格來,朱麗亞可就高貴多了,這是他的親生女兒,是名正言順的公主啊!
國王難得誇獎了一句:“你說得不錯。”
卡迪心裡樂開了花。這是奧麗女官教他說的話。奧麗女官還教了好幾句,讓他找機會分成幾次說給國王聽,隻要他說出一句去,就能從奧麗女官那兒得到一枚金幣。奧麗女官沒有彆的承諾,但卡迪心裡明白,假如將來公主殿下能夠成為女王,他就是功臣,到時候王宮的總管是跑不了的,至於裡卡多——嗬嗬,到時候他要把腳踩到他脖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