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了作業的, 當然不隻是蘇賽恩。
奎因子爵敲了敲門,然後走進了女兒的房間:“翠茜,該用晚餐了——”
“等等, 爸爸。”翠茜頭也不抬, “我還有四道題目。”
“什麼題目?”奎因子爵莫名其妙地走到桌子前麵,一眼就看見紙上畫著一堆圖形, 旁邊還寫著天書一樣的文字:公設一, 任意一點到另外任意一點可以畫直線……
這什麼玩藝兒?兩個點之間可以畫直線?這個,這個不是很顯然的嗎?公設又是什麼意思?
再往下看,奎因子爵感覺自己看了一堆廢話, 直到最後一條:公設五,同平麵內一條直線和另外兩條直線相交,若在某一側的兩個內角和小於二直角的和, 則這二直線經無限延長後在這一側相交。
奎因子爵:“……”這什麼鬼話?
等等, 直角是啥?二直角的和又是多少?這到底是一紙的什麼東西啊?是神術陣的符文嗎?
“爸爸!”翠茜歎著氣放下了筆, “您真是打擾我的思路——這是圖形學!”
陸希對於“幾何”沒法翻譯,所以就隻能編一個“圖形學”了。
“圖形……”奎因子爵倒是理解了這個詞兒, 但是圖形有什麼意義呢?
“怎麼會沒有意義!”翠茜點著手裡的紙, “最簡單地說,所有的田地,即使是很不規則的那種,也可以計算它的準確麵積了。不會再出現看到一塊地, 卻不知道應該收多少稅的情況。”
奎因子爵莫名其妙:“我的女兒,你是要去做稅務官嗎?”當然光明大陸的稅務官也是個很好的職位,要知道各領地的麵積確實是無法精確計算,所以要收多少稅,稅務官是有一定的調整的權力的。但是……
“啊, 爸爸!”翠茜按著額頭,“我不是要做稅務官——雖然如果將來女公爵需要的話我也能做。但這是一門學科,是專門的知識,您懂嗎?它的用處是非常大的!”
奎因子爵想不出來它還有什麼用處,不就是算算麵積嗎?
“當然不隻是麵積!”翠茜拿出一本裝訂好的冊子,隨手翻到中間,“我現在學的是平麵圖形,將來還要學到立體圖形,還有關於算數的學問,很多呢。”
“這是什麼?”奎因子爵從女兒手中接過那本冊子,下意識地捏了捏,“這不是羊皮紙。”
這種紙非常的輕薄,這麼一本冊子,如果是羊皮紙的話大概隻有二三十頁,但這本——奎因子爵隨手一翻,就看見頁腳小小的數字:68。
這本冊子是等厚的羊皮紙的三到四倍,也就是說它可以承載的內容也是羊皮紙的三到四倍。
奎因子爵剛激動了一下,就看見了紙上的內容,頓時什麼心思都打消了。他像接了一個燙手山芋一樣趕緊把冊子還給了女兒。
然而他的女兒並沒有放過他:“爸爸,我覺得你和媽媽也應該學一學。”
什,什麼?奎因子爵瞳孔地震!
他的女兒,他早該知道的,一旦她可愛地喊著“爸爸”而不是“父親”,那就意味著他一定要損失點什麼——從前是損失金幣,現在可能是要損失他的腦袋了。
“不,我,我已經老了……”奎因子爵絞儘腦汁地想著借口,“要不然,還是讓你的弟弟們學習吧。”對不起了兩個兒子,爸爸對不住你們。
“他們已經在學了。”翠茜挑了一下眉毛,“我已經把最基本的那一部分抄給了他們。”
奎因子爵為兩個兒子默哀了一下。
“爸爸!”翠茜好笑地看著他,“這門學科,最基本的部分並不難學的,並且非常實用。比如我剛才說過的丈量田地,確定稅金;再比如說我們現在開辦工坊,計算成本、銷售、利潤……”
奎因子爵為這些不太熟的詞彙而頭痛起來:“那些不是都有管事去辦嗎?”
“管事也不行。”翠茜不客氣地說,“他們當中大部分人不過隻會加減而已。之前女公爵跟我說過,管事在收購或計量的時候習慣性地‘抹去零頭’,這會造成很大的誤差。”她查了一下,發現管事這樣做也並不僅僅是因為想要克扣領民,而是因為如果要精確地計數,對大部分管事來說都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他們要擺弄好久的算籌,不但耽誤時間,還可能算錯。
“還有,前幾年我們曾經想過建一個防浪堤的,結果最後材料少了,隻建了一半,您還記得嗎?如果那個時候我學了這些,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了。”
奎因子爵目瞪口呆:“難道你要去做那些苦工嗎?”
“是計算啊爸爸。”翠茜恨鐵不成鋼,“總之這是一門很好的學問,不隻我們家的人要學,領地上的管事也要學起來!您知道嗎,女公爵在長雲領,已經在組織平民學習識字和算數了。”
奎因子爵的眉毛都要飛到頭頂上了:“讓平民學習識字和算數?”女公爵莫不是瘋了?平民學這些做什麼!而且平民愚蠢得很,讓他們學習這些不是浪費時間嗎?而且拿出時間學習,他們還會乾活嗎?
翠茜瞪著父親,直到奎因子爵咳嗽一聲,自己先軟了下來:“好吧,你想做就去做吧。”好在白浪灣現在有了鹽,家裡裝金幣的箱子都多了幾個,女兒想花就花吧。
翠茜這才露出了笑容,挽住父親的手臂:“但是爸爸,你也要學的哦。”
為什麼還是逃不過學習呢?奎因子爵自從十八歲之後就不怎麼看書了,現在讓他來看這種天書,簡直是……
他苦著臉接過女兒塞過來的又一本小冊子——好在這一本看起來非常薄,應該確實是像女兒說的那樣,是最基本的東西。
然後奎因子爵在女兒再給他布置學習任務之前趕緊轉換了話題:“現在海風郡的難民都陸續回去了,魔鯨被擊殺之後也沒有魔獸再登岸,我們是不是該去王都了,現在還趕得上社交季的下半段。”
翠茜眉頭一皺:“還去什麼王都呢,父親你忘記來攻打白浪灣的騎士了嗎?難道我們去自投羅網?”
奎因子爵有點發愁:“也不能一直不去吧?現在國王不是把我們劃在那位女公爵名下了嗎?如果現在對付我們,豈不就是對付女公爵?”
“就算這樣,我也不想去。”翠茜又坐回椅子上去了,“鹽場擴大,我們要趁著最近雨水減少多曬鹽,畢竟要把海風郡從前的份額都加出來呢。而且還要辦罐頭廠,要選人送去海風郡——天啊,這麼多事情,父親你就不要惦記著社交季了好嗎?”
奎因子爵皺著眉頭,難得地反駁了女兒:“不參加社交季怎麼行?就算你繼承了爵位,也總要找個丈夫的。”
“丈夫?”翠茜輕嗤了一聲,“您覺得我在王都能找到什麼好丈夫?比起擔心這件事,您還不如多督促著科爾好好學習,這樣還能在女公爵麵前說上幾句話。唉,科爾真的太差了,否則以現在我們兩家的關係,哪怕他不能當上女公爵的丈夫,至少也能做個情人。”
“翠茜!”奎因子爵有點受不了地打斷女兒,“不要這麼說你弟弟。”雖然他也承認,他其實也希望要是兒子能跟女公爵——但是算了,兒子是指望不上的,還是指望女兒吧。
“其實女公爵身邊的騎士倒是不錯……”
“這倒是真的。”翠茜托著下巴想了想,“女公爵身邊的騎士,質量都很高。”基本上都是高級騎士,這要是放在其它領地,能有一個高級的都不錯了。
“那——”
“但是我不需要。”翠茜重新拿起筆,“我靠自己就能在女公爵麵前立足,不需要跟她的騎士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