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愣了一下。盧卡斯自從生了怪病不能運送聖女之後就不再來雙塔了,皮亞斯更是已經離開雙塔前往苦修院,但——聽列文的意思,他們都已經……死了嗎?
“在進地牢之前,我已經給在外麵的毒液傳了信。”列文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新袍子的衣袖,“馮特一家竟然敢拒絕教會進入海風郡,公然反對神明,理應裁判,但丟棄信徒自己逃跑的罪人,也不可能去苦修院舒舒服服地過日子。”
牧師情不自禁用力點頭。現在,他對列文的恐懼已經完全消失了——這還是從前那位大主教啊,隻不過他現在又晉升了而已。
“派獵犬那一組去找一下黑翼的蹤跡,看看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列文沉吟了一下,“但要告訴疾風,盯住了獵犬,他的情況一直不太穩定,不要讓他衝動行事。如果再落入馮特家手裡,那裁判所就不好收場了。”
“獵犬的那個聖女不好……”牧師一邊點頭遵命,一邊忍不住說道,“獵犬跟她簽訂血契之後,基本沒什麼改善。”
列文也點了點頭:“應該是能力太弱了,而獵犬又晉升了高級,她身上的神恩就無法抵擋獵犬的侵蝕。等下次有新聖女過來,給他換一個吧。”
牧師自然地點了點頭。這會兒,他已經不再想把聖女配給守夜人有什麼不妥了——列文大人說得對,這隻是必要的犧牲而已,神賜給這些無能的女人神恩,就是讓她們做這個用的,不然她們既不會治療又不會祈福,要神恩做什麼呢?
不過他忽然想了起來:“妮娜——”妮娜會治療啊,她竟然能兩次救下了失去守夜人的聖女,這個治療能力……
“對了——”列文也想起了在王都的兩個聖女,眉頭皺了一下,“讓她們回來吧,在外麵呆的時間也夠久了。”本來他還要找借口把伊麗莎白召回來,現在連借口都不需要找了。等伊麗莎白回來,香薰蠟燭的效果也就該顯現出來了。
兩人一邊談話,一邊離開地牢,回到了南塔。
進入自己的房間之後,列文的表情就微微陰沉了下來。新的紅色長袍背部隆起,仿佛裡麵有什麼活物在掙紮著想衝出來。而他的額角上也出現了兩個黑點,十分明顯。
不過幾分鐘之後,長袍重新平複,黑點也消失了。列文吐了口氣——他成功了,可是又沒有完全成功——不,其實還是成功了,唯一的問題就是,用黑翼的血液煉製的藥水中,屬於魔鬼的那部分最終還是留了下來,雖然他可以控製,但……他現在既不是魔鬼,也不是純粹的神官了。
但是神恩並沒有收回,甚至他還晉升為紅衣主教,並得到了新的能力,這就證明他的路是對的,是神所允許的!
對,一定是神所允許的!列文回想著剛才自己的心腹牧師最初看到他時的恐懼眼神,反手摸了摸自己背上的花紋——他必須學會嚴格控製魔力。他的心腹理解他的誌向,願意接受他的改變,但這不代表著其他人也能接受。一旦他露出一點兒痕跡,他所為之奮鬥的一切就都不可能了。
所以,為防萬一,他還是需要一個聖女。說起來黑翼既然死了,那麼他留下的聖女倒是很合適,畢竟他得到的新能力與黑翼很相似,那麼適合黑翼的聖女,應該也很適合他。
列文微微閉上眼睛。他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一隻神術玻璃杯子,這種在貴族當中有錢也難求的東西,教會內部的神官倒是更容易拿到。
現在,這隻杯子忽然間顫動起來,那薄薄的杯壁竟仿佛水波一般動蕩,然後隨著一聲脆響,變成了一桌淺綠色的碎渣。
列文睜開眼睛,卻皺起了眉頭。很奇怪,杯子雖然是神術玻璃的,即使扔在地上也不會輕易摔碎,但其牢固性與地牢的門相比卻還是差得很遠的,但為什麼在他的感覺裡,要震碎這隻杯子,似乎比震碎地牢的門更困難呢?
這種困難不是說他搞碎杯子比搞碎地牢的門要花更多的力氣,而是說如果有一隻用銀星鋼打造的,同樣大小同樣厚薄的杯子擺在這裡,那麼弄碎這隻銀星鋼杯子,將會更加順暢。
這太奇怪了,究竟是為什麼呢?列文隱約覺得如果能弄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他的新能力會掌握得更好。但問題就是他毫無頭緒,甚至不知從何想起……
他煩躁地隨手將那些玻璃碎渣掃到桌子下麵——地牢門是銀星鋼,地牢的牆是青崗石,前者更為堅固,並且都銘刻了神術陣,但是剛才在地牢裡,他震碎了牢門,對於牆壁卻並沒有造成相同程度的傷害,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銀星鋼其實根本不結實嗎?
如果他的新技能威力隻限於對地牢牆壁的那種傷害,那麼他的實力大約也就隻是普通的紅衣主教水準,而如果以他對銀星鋼造成的傷害來衡量,他就已經達到紅衣主教的巔峰水準,可以衝擊聖徒了!
這兩者差得也太遠了,他究竟是哪一種呢?列文陷入了糾結之中……
假如陸希在這兒,就能回答列文的問題了——他的實力大概還真達不到巔峰水準,因為他隻是恰好卡到了銀星鋼的共振頻率。
但陸希並不在這兒,所以對於列文開創性地進行的“生化試驗”也一無所知,而是在激動地向海因裡希展示那枚玉琮。
“我以為你對夏國也沒那麼感興趣……”海因裡希可並不很激動,反而皺起了眉毛,“黴菌沼澤裡太危險了——我不是說那些黴菌,是混亂的空間!”
陸希這才想起來,無儘深淵裡的空間經常是混亂割裂的,要成為一地領主,首先就要有穩定空間的能力。
但是黴菌沼澤的兩位“領主”都沒達到魔鬼公爵的標準,然而領地的空間近來一直十分穩定。
“我很懷疑,是因為開了一扇穩定的門。”海因裡希沉吟著,“雖然我也沒有證據。但自從有了那扇固定門之後,黴菌沼澤的空間就一直比較穩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那些幽靈被消滅了,因為之前曾有人懷疑,幽靈的穿梭會讓原本就割裂的空間更不穩定。但是現在黴菌沼澤深處的空間恐怕沒這麼穩定——今年雨水沒有增加,但從沼澤裡出來的水流卻更多,那很有可能,是出現了不屬於沼澤的水源。”
陸希思索了一下:“你是說那裡出現了新的空間,那個空間裡的水也流進了河裡?”
海因裡希指了指那枚玉琮:“這東西說不定就是‘那股水流’衝出來的。”
“那我也想去看看。”陸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有一件事,我還是想弄清楚。”夏國那個巨大的法陣,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是否與她的猜想一致?哪怕知道了結果也不會改變她剩下的八年時間,但有些事情,她總還是想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