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不是第一次使用“門”了, 而且還有海因裡希護著她,所以隻是稍微眩暈了一下就站穩了腳跟,而眼前已經從明亮的白晝轉為午後的昏黃, 空氣也濕潤了起來——這是黴菌沼澤。
另一邊的獵犬三人就沒這麼輕鬆,三個人都因為空間的突然轉換而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且無儘深淵的壓力驟然施加上來,麵具背後也忽然多了一條蛇尾, 臉上從額頭正中開始浮現出一條裂痕,仿佛臉上的麵具要破裂成兩半似的。
不過對於魔鬼來說,無儘深淵雖然有壓力,卻也釋放了他們的另一麵,獵犬因為剛剛晉級還在鼓蕩的魔力仿佛被潑了油的火堆, 呼地一下又增強了一截, 兩邊肩頭上的頭顱也隱約有了五官的模樣。
“嗚——”獵犬忍不住仰起頭, 發出了一聲痛快的咆哮。他一直都知道光明大陸的結界對於魔族是有壓製的, 但因為從未來過無儘深淵, 所以也無從比較。但是剛才那一瞬就讓他感覺到了, 光明結界的壓製已經消失,無儘深淵更多的是一種壓抑的感覺, 而不是對魔力的壓製。假如他一直生活在無儘深淵, 也許他不需要使用煉金藥劑, 也能晉升大魔鬼。
這裡麵隻有疾風很不舒服,現在輪到他覺得力量被壓製了,而且隱隱的還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窺探,並且將他當成了獵物一般。
不過他控製著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來, 而且看到獵犬和麵具的表現,他反而心定了一些——獵犬成為了真正的大魔鬼,足以對敵海因裡希,剩下他和麵具兩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普通人?隻要抓住女公爵,哪怕海因裡希是魔王也得束手就擒!
獵犬也是這麼想的,他仰天咆哮一聲,就快意地看向海因裡希:“如果你覺得無儘深淵是你的主場,那你恐怕就錯了!”本來使用煉金藥劑雖然讓他晉升了,但他自己心裡明白,強行被鼓動起來的魔力雖然衝破了瓶頸,但魔力的總量增長有限,在衝破之後還會回落,會使他成為一個水平不足的晉級者,會比同級者弱一些。
原本這種藥劑就應該是在魔力足夠卻無法進一步掌握自己的血脈,因而難以突破時才使用的,而獵犬知道自己尚未達到那一步,所以雖然拿到了藥劑卻始終沒有使用過,因為藥劑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失敗,一旦失敗,他的實力不會增長,瘋狂的程度倒是會立刻上升一大截,甚至直接瘋掉也不是沒有可能。
隻是剛才,麵對一個大魔鬼,他們三個毫無勝算的時候,他才決定冒險一試。結果他成功了,更妙的是這個魔鬼居然把他們帶到了無儘深淵來!也許他是覺得守夜人來到無儘深淵同樣會受到壓製,但事實是,在這裡他的魔力反而得到了增長,即使不說勝過眼前這個大魔鬼,至少也能與他抗衡。
這樣,隻要他拖延一點時間,讓麵具和疾風抓住那個女公爵就行了!儘管那女巫有一件古怪的煉金武器,但畢竟本人還是普通人,煉金武器再好,也需要使用者的能力來操縱。麵具是高級魔鬼,疾風也是高級騎士,哪怕受到一點壓製,但兩個人對付一個普通人,如果抓不住的話那都可以以死謝罪了。
“是嗎?”海因裡希倒是沒有絲毫慌亂,反而笑了一聲,“你覺得自己穩操勝券了?”
“當然!”獵犬覺得十分好笑,“除非你還有幫手。”
麵具的表情頓時不自然起來。他確實是來提醒陸希的,但這並不表示他會站在她那一邊。不要說他們殺掉了黑翼——就算守夜人之間並沒有多少交情,但同為主守夜,消滅墮落與黑暗是他們共同的理想——就憑著海因裡希是個魔鬼,他也得履行自己的職責!
但是……妮娜憤怒的指責似乎又在耳邊響了起來——你們不是什麼守夜人,隻是一群聽命於人的劊子手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守夜人是為了主,為了贖罪,也為了自己的理想。但是,但是女公爵除了跟魔鬼混在一起之外,又做過什麼惡事嗎?
就在麵具天人交戰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頭頂上響了起來:“當然還有幫手啊。”
麵具混亂的思維一下子被打斷,他抬頭看去,隻見上空盤旋著一個魔鬼——說他是魔鬼,是因為他額頭正中有一根角,背後還拖著發辮樣的尾巴,但他的翅膀——他背後展開的翅膀竟然是純白色的鳥翼,宛如教會喜歡飼養和繪在壁畫上,代表聖潔的天鵝一樣!
“你是什麼東西!”獵犬和疾風同樣震驚——還有魔鬼是白色的?
眾所周知,魔鬼是黑暗與墮落的代表,而魔獸就是被他們的力量汙染而變異的,所以魔鬼的顏色比魔獸更加暗沉。比如說獅鷲是金紅色的,但有獅鷲血脈的魔鬼則是紅褐色;比如說人魚有水晶般的藍綠色鱗甲,而大袞的鱗甲則像青魚一樣,失去了那種透明的光澤。
因此,魔鬼可以是暗紅色的,可以是暗綠色的,甚至可以是暗金色的,但絕不可能是純白色!他們中的大部分最終都是灰色或黑色,這才是最普遍的。就比如說獵犬自己,他現在就是黑色的,從兩邊肩膀上的兩個初具形狀的頭顱,到那些蛇一樣的肉芽,再到背後的龍尾,都是黑色或近黑的深灰色。
所以麵對著這個白得發光的魔鬼,獵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獨角獸血脈。本地領主蘇賽恩。”海因裡希笑得十分之惡意,“以及再多介紹一句——這是位大魔鬼。”
兩個大魔鬼!疾風的腦袋嗡地一響,感覺不妙了。在無儘深淵裡遇到兩個大魔鬼,他,他們還能活著回去嗎?
“你跟無儘深淵的魔鬼早有聯係!”獵犬已經想明白了,轉頭盯著陸希,“你是個女巫!埃裡克·馮特是同樣墮落了嗎?還是你用什麼巫術騙過了他?”馮特公爵雖然與教會向來不合,但他抗擊魔獸是眾所周知的,倘若說他一直就與魔鬼勾結實在有些令人難以相信,因為一切都是他接回這個私生女之後才發生的,所以還是女巫用巫術欺瞞了他,蒙騙過了血脈測試更為合理一些。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關心這些?”海因裡希好笑地說。他背後的黑色蝠翼也張開來,把陸希遮擋在翅膀後麵,“還不如先關心一下你的生命吧!”
“我加入守夜人的那一刻,就已經將生命與靈魂全部奉獻給了主。”獵犬那些黑色肉芽樣的毛發扭動起來,化成了一條條吐著信子的小蛇,“死亡對我不是結束,而是去向光明之山的起始!我將為主獻身,為祂掃清一切黑暗與墮落,使祂的道行於地上,如行於祂的國!”
陸希從海因裡希的翅膀後麵探頭:“掃清一切黑暗與墮落?你們雙塔還不夠黑暗嗎?蘇賽恩能夠使用祈福聖光,這麼看來,他比你們這些守夜人更接近光明神吧?”
她是真受不了獵犬這殉道者一樣狂熱的語氣。這些人真被洗腦洗得夠徹底的,一聽到他們這種調調,陸希就想懟他們!
“你胡說!”獵犬果然受到了刺激,眼珠子一下又紅了起來。
“蘇賽恩,給他們發個光!”自從安東尼覺醒了光係能力之後,陸希算是了解了教會對於“光明”的崇拜,就是哪怕你都不會控製,哪怕你這個光就隻能照個明,那也是最高級的能力!
蘇賽恩倒不大明白,但他很聽話地一抬手,一束光就從他手掌裡投射下來,在黃昏時分有些黯淡的光線裡,這束光仿佛回到了正午一樣,白熾而明亮。
“這不可能!”這刺激果然不小,獵犬突然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仰頭衝著蘇賽恩噴出了一口黑色的唾液。
這液體像無數顆水彈一樣噴射而出,但立刻被海因裡希的重力環壓了下來,並沒能沾上蘇賽恩。落下來的黑色水珠一沾到地麵就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把一片綠色的苔蘚腐蝕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