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著急啊——”陸希慢條斯理地打斷他,“我還沒說完呢。”這才隻是檢查與用藥的費用,還有住院費和看護費呢。
什麼,你說住院和看護沒有用到神術,所以叫不上價格?錯了!你以為住院隻是隨便搞張床來躺著,以為看護隻是隨便找個平民來守著?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首先,我們來說說消毒的費用。”陸希手指點著一枚算珠,看得疾風都心驚肉跳了——那一顆木頭珠子往上一撥,就是五十金幣呀!
作為騎士,疾風當然是脫離了他平民的階層,不會過那種勞作一年都看不到一枚金幣的日子,他每個月都能從教會拿到麵包、鹹肉、麻布和麥酒,還有十枚金幣,如果要出外差,還有更多的津貼。
這麼看,一位騎士的日子能過得非常舒服。甚至養活一家人都毫無問題。可是人生的開銷並不隻是吃穿。
騎士需要盔甲、武器和馬匹,教會可以提供最基本的,但一位高級騎士難道騎著普通的駑馬,提著普通的鐵劍,穿著普通的鐵甲嗎?就算他願意,這些東西也承擔不起他的力量了,比如說他光靠兩條腿,就能比駑馬跑得還快。
疾風對麵子看得不是那麼重,而且他的天賦在於輕捷,所以他隻把錢花在了武器上——一對神術短劍,名字叫做“蜂刺”。
就像它們的名字一樣,這對神術短劍附加了兩種能力:第一是像蜂刺那樣的穿透力,第二就是毒素——被這短劍刺傷的人,傷口會立刻紅腫疼痛,如果傷處過多,即使並不致命,也能讓人失去戰鬥力。
這麼好用的神術短劍,花了疾風五百金幣!這還是因為他是教會的騎士,所以得到的價格比市價至少低了成。
並且,劍身上附著的能力是隔五年就需要重新補充的,而把短劍送進煉金工坊再次充能,至少需要一百金幣,這包括重新加固神術陣,還有更換鑲嵌於其上的特殊魔晶。
你就算算,這得花多少錢吧。而假如是習慣與人正麵對抗的騎士,再加上神術盔甲與馬匹的錢……
另外,身為騎士,難道是用木盤子吃飯,穿普通麻布的人嗎?
紂為象箸,則箕子恐。就是因為一個標準提高了,其餘的標準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看起來仿佛每一筆花費都不是太大,但加起來的總數就很可觀了。
總之疾風和獵犬以世俗的標準來看都是有錢的人,但讓他們立刻拿出幾百金幣的現金來,那也很困難。
哦,獵犬稍好一些。雖然身為守夜人,教堂除了包吃住之外不會每月再付錢,但他也沒有那麼多的開銷,既不需要養家人,也沒什麼機會把錢花在集市上,所以靠著出外差的津貼也能攢下一些。
不幸的是,他太虔誠了,所以積攢下來的金幣差不多都以供奉的方式返回了雙塔教堂,所以他現在也付不起治療的費用。
誰能付得起這五十金幣五十金幣往上加的費用呢?
“這是搶劫!”獵犬忍無可忍地低吼。
“教會不就是這麼乾的嗎?”女公爵微笑著回答他,“隻不過教會搶劫所有的人,我隻搶劫你們而已。要知道,使用神術的價格,可是教會定的。”
這句話打倒了獵犬,因為這是真的。所有與神術有關的東西,價格都會至少翻上倍,如果以此來計算,女公爵給他列出的費用,並不算多。並不是沒有商人——甚至是小貴族,因為一場病而耗儘所有家產,變成窮光蛋的……
“所以到底多少錢?”獵犬聲音嘶啞地問。
於是算盤珠子噠噠地響了一會兒,女公爵微笑著給了他一個數:“也不多,兩百五十二金幣零五銀幣——給你抹掉零頭,就給二百五十個金幣吧。當然,要現付,我這裡可是不賒賬的。”
顯而易見,他們付不出來。疾風思考了一下,提出把自己的神術短劍抵押在這裡,讓他們回去籌錢。然而女公爵睜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地問他:“抵押?你要用我的戰利品來抵押?親愛的,我想你可能弄錯了什麼,這隻是藥費,還有你們贖回自己的贖金呢?彆忘記了,你們可是我的俘虜!”
獵犬是可以跑的,雖然打不過海因裡希,但他自忖還是能逃掉的,但疾風不行。
於是他們最後的欠款是一千金幣——這還是把疾風的神術短劍充抵了一部分費用之後的數字。
“也許雙塔願意出這筆贖金?”女公爵很客氣地提出建議,“你們可以送一封信給雙塔。”
這個提議當然不行,因為守夜人的身份是不能公開的,雙塔更不會為了一個魔鬼交付贖金,那不就等於承認他們在使用魔鬼了嗎?
“那你們可以為我工作。”女公爵終於把她那可恨的算盤放下,整肅了表情,“我還要繼續在無儘深淵尋找其它的遺址碎片,你還有用。”
獵犬也可以對前麵那些可笑又可怕的醫藥費和贖金統統不認賬——前者他可以說那不是教會的神術所以不值錢;後者他又不是貴族,並不需要為了自己交付什麼贖金——但說到尋找夏國遺址的空間碎片,卻不是一件可以開玩笑的事。
是的,開玩笑。儘管女公爵一通算盤珠子撥得兩人啞口無言,但他們心裡其實也都明白,那都不是認真的——女公爵難道缺那一千金幣?那麼多的商人來購買長雲領的出產,隨便哪一樣都能給她帶來好幾個“一千金幣”,她趕緊殺掉兩個來行刺她的人才是正常的。所謂什麼欠款還錢,不過是留他們一條命的理由罷了。
而她留他們的性命又是為了什麼呢?獵犬已經猜到了——她要打碎他這個守夜人狂熱的信仰,找出更多的證據來推翻他認定的那些事情!
這想法令他恐懼,但在恐懼後麵又掩藏著一絲難以形容的期待,使得他居然默認了那一千金幣的欠款,並且暫時留在了長雲領。
夏國的遺址碎片一時還無法再有線索,但是長雲領的活兒倒有的是,比如說他們現在——剛剛收割之後,就開始平整土地,準備明年的春耕了。
獵犬和疾風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犁地。
收獲過後的土地要翻一遍,把底下的土翻起來,讓可能藏在泥土裡的蟲卵和對作物不利的細菌翻到上麵,讓陽光和寒風殺死它們。
而落在地裡的那些殘餘的作物根部或者枯葉什麼的,要跟田邊的雜草一起翻出來燒掉,這些草木灰將成為肥料。
另外,因為這片地今年剛剛種過馬鈴薯,地力消耗很大,所以在翻耕之後就先施一些肥,到明年春天換種彆的作物時再照常施肥,損耗的地力就能補回來。
獵犬已經很多次聽見肥料這個詞了,但是他還不知道這東西的威力,直到管著這片田地的奴隸挑來了一桶桶的肥料,蓋子一打開,撲麵而來的味道就讓他隻想把自己的鼻子堵起來:“這是什麼東西!”比最臟臭的貧民區還要——好吧,如果跟那些臟臭的貧民區比起來,味道其實還稍微好一點。
“是堆肥。”負責施肥的奴隸很坦然地回答,並且好奇地打量著獵犬。他們不知道新來的這兩個人是什麼身份,但是他們拉起犁來又快又好,一個人至少能抵兩匹馬!這麼大的力氣,是覺醒者吧?
“覺醒者?”獵犬也驚訝了。這些奴隸居然看得出來他們是得到了神恩的人?那他們怎麼還能這麼坦然大膽地跟他們說話?奴隸跟得賜神恩者這樣麵對麵地站著說話?他們跪在地上都嫌大膽!他們根本沒有資格與神恩者對話!
“覺醒者大人們也下地呀。”奴隸很自然地回答,“現在用的一些肥料就是勞拉大人做出來的,她——還有女公爵大人,都會下地來看施肥的呀。”
獵犬感覺自己的心臟又開始不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