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儀式一結束, 國王立刻就上了自己的馬車。一進車廂,他就迫不及待地取出一根蠟燭點上,然後猛湊上去吸了一大口。
這個蠟燭跟從前的又不一樣了, 點燃之後火苗很小,冒出的煙氣卻多——如果按王宮的標準這是根本不合格的, 貴族們點蠟燭為的是照明,誰願意屋子裡到處都是煙呢?
但國王卻把這蠟燭當寶貝一樣,一臉陶醉地親自拿在手裡, 隨著煙氣嫋嫋, 一股子濃鬱的甜香在馬車裡擴散開來,更讓他飄飄欲仙起來。
連著吸了幾大口,國王才滿足地睜開眼睛, 卻發現馬車一直沒有動。他正要催促, 就聽仆人在外麵小聲稟報:“馮特公爵大人過來了……”
國王不怎麼情願地掐滅蠟燭——馮特公爵畢竟是天騎士,哪怕他是一國之主, 也要有幾分尊重,這已經不是貴族等級能夠限製的了。
車廂裡還有著甜香味兒, 國王不舍地又用力吸了幾下, 這才推開了馬車的車窗。
馬車外麵站著的不僅是馮特公爵, 還有陸希。事實上,本來想過來說話的就是陸希, 不過是借用了馮特公爵的名頭罷了。
雖然對國王的印象實在不怎麼樣,可是王都這邊的事,還是隻能通過國王。列文的祈福隻管驅蟲除草, 對於乾旱少雨並不解決問題,陸希如果不提,真到了夏天沒了水, 還不是老百姓倒黴嗎?總歸國王是不會少收一粒麥子的田稅的。
而國王最近總是不露麵,連著提前來到王都的貴族們都沒能覲見,陸希恐怕他一回王宮,自己也見不著了,所以乾脆拉著馮特公爵過來堵人。
另外,她也想近距離觀察一下國王,究竟是得了什麼病還是怎樣,居然瘦得這麼明顯!要知道國王如果死了,王位交給誰就是個大問題,當然還是能先掌握一點情況是最好的。假如國王真是得了什麼絕症——反正王位如果讓那位癲癇病患者的小王子來繼承,陸希覺得自己接受不了,那不是跟沒國王一樣麼?搞不好還不如沒有呢。
但是馬車車窗一打開,她就先聞到了一股子甜膩的香味。
這香味初聞很香甜,但是太膩了,就像是在鼻腔到肺部都粘了一層油似的,再聞就覺得有點“惡”。而且,陸希總覺得這香味有那麼點兒熟悉,仿佛之前在哪裡聞過似的。
她就站在馮特公爵旁邊,借著馮特公爵作遮掩,順著車窗往裡看了一眼,結果沒看見彆的,先對上了國王的臉。
國王心裡是不怎麼耐煩的,隻不過馮特公爵是天騎士,他少不得要擺出正經的態度來,把自己的不耐煩隱藏起來。
但是他不知道,現在他的臉上其實帶著一種奇怪的笑意,那是在吸了蠟燭的煙氣之後,不自覺地露出的笑容,甚至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其實還處於那種有些飄飄然的美好之中。
可是這笑容落在彆人眼裡就非常古怪了。就連旁邊伺候的仆人都覺得不對勁兒,但他可不敢說話——裡卡多最近都失寵了,還因為打擾國王獨處,險些被一個燭台砸在腦門上,他還是閉緊嘴巴的好。
馮特公爵也覺得國王這表情很奇怪,但他也隻是心裡奇怪了一下而已,就按著禮節向國王行了個禮:“陛下,露西有些關於春耕的事情,想要向您稟告。”
然而旁邊的陸希卻緊緊盯住了國王的眼睛——國王的眼睛有些亢奮地睜著,瞳孔卻縮得很小,簡直像針尖一樣,以至於他的眼睛看起來就是一片湖藍色,仿佛睜眼瞎子似的……
人瘦了,甜膩的香氣,瞳孔縮小。這幾樣加在一起,陸希立刻就想到了一種東西:鴉片!
她都顧不上跟國王說話,先大膽地往馬車裡看了幾眼,果然發現在車座上放著一根蠟燭,明顯是燒過的。
這該不是當初那個蠢貨堂兄法比安曾經想用在她身上的香薰蠟燭吧?話說那會兒她還後悔沒有弄幾枝來研究一下,法比安和那個倒黴主教克利斯就都死掉了,於是香薰蠟燭的線索也就此斷絕。
沒想到,在國王這裡又看見了!
這一瞬間陸希就想起了在海風郡,她沒收的那一大箱聖水裡額外加入的綠色物質。那會兒她隻能確定是可以成癮的東西,現在跟國王的情形聯係起來,怕不是都是鴉片吧?
這東西是最原始的成癮物之一,製取也不難,如果是使用神術那就更容易了。所以教會已經研究出了這東西,並且開始使用了?
陸希這兒恍了會兒神,幸好國王還處在那種微妙的滿足感中,也一時沒注意到她的舉動,還是馮特公爵覺得不太對勁,暗地裡戳了一下自己女兒,陸希才猛然回神,講起了今年可能要乾旱的問題。
然而跟她預想的差不多,國王對於什麼乾旱絲毫不感興趣,十分敷衍地說:“有紅衣主教祈福,主自然會眷顧王都。”
“可是陛下——”陸希可不打算讓他就這麼蒙混過關,尤其她現在發覺國王可能在吸D,那就更得多觀察了,“紅衣主教大人就能保證今年不會乾旱嗎?”列文敢打這包票嗎?
陸希聲音不小,以列文的五感當然是聽見了的,不禁皺了皺眉,從祈福台上走了下來:“女公爵是說今年有旱災嗎?”他還沒找長雲領的晦氣,這個女人倒是先來找他的麻煩了!
珊多拉來到王都這些日子,已經從朱麗亞公主那裡套出了不少消息,妮娜跟這個女公爵的關係竟然異常的親近,甚至連她給朱麗亞公主所做的治療,都是這個女公爵在指點。
原先他還真以為妮娜的治療術是聽了苦行主教授課的知識之後才覺醒的,現在看來,恐怕是跟這個女公爵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