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些心思比較深的貴族卻沒有跟著傳播。因為嘲笑女公爵毫無意義,王都不是她的領地,真正庇護此地的國王與教會都不打算做這件事,女公爵不出錢又有什麼可指摘的呢?你說女公爵是假慈善,那麼國王與教會又算什麼呢?
當然,有些人認為有教會的祈福神術在,根本不用怕什麼旱災,女公爵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但也有極少數比較關心土地的貴族,心裡隱隱有些擔憂了——就算有紅衣主教掌管的教區不怕缺水,他們的領地可沒有這麼高等級的神官負責啊……
隻不過這樣的擔憂,在王都並不是主流,大部分貴族都欣喜於今年晴朗的天氣,那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在花園裡舉行下午茶和篝火晚會,或者去看賽馬以及逛街。至於說今年的晴天是不是比往年多,也沒有幾個人會去計算。
但是對於種地的人來說,天氣就比較重要了。尤其是如果你種植的還是需要水量較多的作物,那你就難免會更敏銳一些。
比如說在布迪公國,烏利聖徒對著一片湛藍的天空,緊緊皺起了眉毛:“連續十五天不下雨了!”這在南聯邦這邊,尤其是春季,是不正常的。
“大人不用擔心,我們並不缺水的。”旁邊的管事有些討好地說,“河離得這麼近,讓那些農夫去提水也足夠的。”
布迪公國確實並不缺水,從山裡流出來的條條溪流,最終彙成一條大的河流東向入海。而烏利的水稻田就在這條河流的兩岸,如果說距離的話,根本不算遠,一眼就能看到呢。
而且這條河流水量充沛,往年雨水多的時候,還要擔心它漫上堤岸。即使天不下雨,有這條河流又怕什麼缺水呢?
烏利聖徒卻沒有被他安慰到。
他畢竟比這個管事要細心多了。
這條大河名叫野馬河,之所以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在雨季漲水之後它經常會像野馬一樣衝出河道,把兩岸都淹掉。而且河水之中的河鱷也會傷人,所以為了防止被水衝掉,農田距離野馬河是有一段距離的,隻不過在平原上沒有遮蔽物,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到河水,感覺上比較近罷了。
這個距離,從最靠近河流的農田算起,的確也不算太遠。可是兩岸的農田連成大片,假如以最遠的農田算,那麼農夫想要從河裡提水回來澆灌,就要走很長的一段路了。
而農夫提水的效率——烏利看看那些黑瘦的農夫,有些是一家子都在田裡勞作,連女人和小孩子也要下地,讓他們去提水?那還不如烏利自己去。
而且——如果所有的田地都需要提水澆灌,有那麼多的水桶嗎?一家農戶,有一個水桶就已經不錯了,許多婦女都是用泥罐打水的,泥罐又能裝多少水呢?
烏利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沉吟了一下,他轉頭問管事:“布迪公國有多少水係能力的騎士?”
“騎士大人?”管事有點懵,“大,大概有七八位吧……”
布迪王國有騎士團,但是總共大概就是七八十人,而且這裡頭有至少三分之一是見習騎士,也就是剛剛得到點神恩的那種,連自己的鬥氣都尚未完成形成,也就沒什麼地水風火的區彆。所以正式騎士以上的,也就是五十人左右,水係約占六分之一,並不算多。
“把他們調給我。”烏利已經打定主意了,必要的時候,就讓水係騎士來澆灌田地,“還有蘇拉公國,把他們的水係騎士也調過來。”
蘇拉公國已經成為布迪王國的附屬國了,當然他們國內今年也種上了水稻,隻不過麵積不算大。但現在烏利顧不上他們了,他得先保住布迪王國的這片田地,這裡種的可都是他用神術催生出來的良種,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
管事被他的話驚住了:“讓,讓騎士大人們來澆地?”這怎麼能行呢?那可是騎士大人們啊,是受到主的眷顧而覺醒神恩之人,怎麼可能跟低賤的農夫一樣來種地呢?他們的腳踩在這樣泥濘的田地裡,都是一種侮辱吧?
再說了,他隻是一個管事,怎麼可能指揮得動騎士大人們?如果他敢到騎士大人們麵前去說這話,恐怕馬上就會人頭落地。
“跟你們的國王去說,必須讓他們來!”烏利陰沉著臉,“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門,包括蘇拉公國的騎士,必須都給我過來!”
他在這裡發脾氣的時候,遠遠的,河邊上卻傳來了小孩子們充滿喜悅又略顯尖銳的聲音:“鰻魚群來啦!鰻魚群來啦!”
這說的是烏鰻魚,布迪王國的一種特產。這種魚每年春季會從海裡遊進這條河,然後前往河的上遊產卵,到秋天的時候,卵孵化出的小魚就會順流而下返回海洋,在那裡長大,直到三年之後成熟,再沿著父母的蹤跡遊回自己的出生地□□產卵。
烏鰻魚成魚有半米多長,肉多而肥,有不少油脂。對於布迪王國的平民來說,每年春季捕撈烏鰻魚,是對營養的極好補充。許多平民就指望著撈上來的魚的油脂過一年呢。
這種魚一般要長到五年以上才會成為低級魔獸,體表鱗片加厚,口中齜出尖牙,有些甚至還能放電。但三年左右剛成熟的烏鰻魚則沒有那麼凶悍,普通人用棍棒也可以打死。
當然,因為魚群裡總有已經魔化的烏鰻魚,所以捕撈也是有危險的,每年都會死人。但是為了能活下去,平民們仍舊很歡迎這些鰻魚群。畢竟這些魚群大批遊來的時候,許多體型較小的鰻魚都會被擠到淺灘上,這樣他們無須涉水太深就可以撈到魚,總比對著深水裡的河鱷要強。
烏利來到這裡好幾年了,自然知道這件事。但他是不在意的。烏鰻魚滋味並不怎麼好,唯一可取的就是油脂豐厚,但這對於他來說不值什麼——難道他還缺油脂嗎?
所以他從不注意烏鰻魚群什麼時候遊回來,平民們又是怎麼捕撈的,隻有死的是負責這片田地的農夫時,他才會皺皺眉頭,但也僅此而已了,畢竟乾活的人有的是,死了這個,自然有彆的補上來。
但是不知怎麼的,今年聽見孩子們的歡呼聲,烏利卻覺得異樣的刺耳,那種不祥的預感,隱隱又浮了上來——烏鰻魚群今年似乎也來得早了些?往年它們總要等天氣再熱一些才會來,因為如果水太冷,它們產下的卵會凍死。
如果這樣說的話,今年的天氣,似乎確實比往年的同一時間門要暖和一些啊……
河邊傳來的歡呼聲更響亮了。烏鰻魚來得太早,平民們甚至還沒有準備好,但是看著這些肥魚成群結隊地遊過,有人已經忍不住直接拿著農具下河去了。
這可是一年裡僅有的可以如此容易地獲得魚肉的機會啊。而且因為烏鰻魚肉味不佳,國王也沒有禁止平民捕撈,不像那種美味的鋸鯉,平民捕撈就是盜竊,是要被砍掉一隻手的!
所以怎麼能不抓緊時間門呢?少撈一天,家裡人就少一份油脂;多撈一條,孩子就可能被養得胖一點兒……
烏利眼看著不少農夫都跑到河邊去了,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不悅地看了管家一眼:“不要讓他們耽誤了種田!”
往年烏鰻魚群來的時候,是插秧已經結束了十幾天,秧苗基本已經存活,開始生長了。那個時候這些人去捕撈倒也沒什麼,反正稻田裡除了拔草之外也沒有很多活兒要乾。但現在秧苗剛剛插下去,還是脆弱的時候呢,正需要好好看護。如果這些人都隻顧著捕魚,卻沒有好好照顧秧苗,那可不行!
“是,是!”管事點頭哈腰,“我這就叫他們都回來!”
但是還沒等他喊人,那邊河岸上就傳出了驚呼聲,有人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