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誰是魔鬼(四) 信仰需要他們自己放棄……(2 / 2)

“父親,她沒有搞錯。”何塞露出一點笑意,“木薯的產量就是這樣。而且在我們千島之國,隻要好好種,這個產量還會上升。”根據陸希的說法,有足夠的肥料,這個數字可以翻一番。

當然何塞沒有把這個預估數字報出來,畢竟這是頭一回種,還是等收獲了再說:“什麼時候能收獲?”

“正常生長期是三百天,”塔尼婭回答,“應該在霧月收獲。但其實木薯沒有明顯的成熟期,如果有需要的話,提前一點收獲也可以,隻是會稍微影響一點產量。”

她看了何塞一眼,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畢竟在其它島嶼上,減產甚至絕收,已成定局。

老王也想起了其它的島嶼:“何塞——”

何塞沒有讓他說完:“父親,您知道現在王宮和教會是怎麼說的嗎?”

老王儘管偏居一隅,卻也不是閉目塞聽,當然知道外頭的消息。花月的時候,天氣其實就已經乾熱難耐了,地裡的水稻全都蔫頭蔫腦,那些種了水稻的島嶼就已經慌起來了。不單是平民,就連領主們也開始質疑——當初教會說得那麼好,說這種垂穗麥怎麼怎麼適合千島之國,怎麼怎麼是主感動於烏利聖徒的虔誠與仁慈,才專門降下的神物,比起何塞帶來的木薯好上一千倍一萬倍什麼什麼的,可是現在這結果,可跟當初吹的牛皮相去甚遠啊!

領主們倒是不至於乾旱一季就沒飯吃了,可是這幾年他們對教會也是有幾分不滿的,畢竟教會對於香料的收購越來越苛刻,影響他們的進項啊。

本來嘛,如果沒得第二條路可選,領主們也沒什麼辦法,頂多背後嘀咕幾句。可是今年何塞回來了,還成為了大騎士,他們就有了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教會許出了垂穗麥,何塞許出了木薯。因為垂穗麥是如小麥一般在陽光下結穗的,所以他們為了信仰選擇了教會。可是,教會許下的居然是一張根本沒法兌現的假支票!這樣的話,他們當初乾嗎不選何塞呢?

新王當然是看得出來領主們的打算的,事實上他也很埋怨伯格爾紅衣主教,當初講的天花亂墜,結果種下的垂穗麥就是個這?

這裡不得不提一句,這位新王,在天氣炎熱,田地澆不過來的時候,也根本沒想過讓自己手下有水係能力的騎士去幫忙。他就是那麼看著田地乾涸,作物因缺水而枯萎,然後去抱怨教會,卻從來沒想過自己也能出點力的。

相比之下,伯格爾倒是還讓自己教堂裡的騎士去澆過水,甚至他自己還帶著一群主教和牧師又去做過祈福。無奈幾個騎士麵對十幾個島嶼上的稻田就是杯水車薪,而神官們的祈福有增加作物活力的——這個倒能讓莊稼振奮一下精神,但振奮之後也沒有水,這精神也就維持不了幾天,照樣還是蔫下去;也有增加日照的——這就純屬幫倒忙,莊稼死得更快;隻有一兩個小牧師的能力是增加土地肥力,但也跟騎士們一樣——區區一兩人,救不了十幾個島。

所以伯格爾的努力也就是垂死掙紮,根本無法扭轉乾坤了。他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也就放棄了土地,轉而開始琢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了。

所以現在外麵的傳言就是:旱災是何塞帶來的,他是召喚了魔王,做了魔王的仆人,才能得到魔王的力量成為一名黑暗大騎士的。而他成為大騎士,付出的代價就是整個千島之國,他帶來旱災,要把整個千島之國的民眾都獻祭給魔王。

他帶來的木薯就是魔鬼的食物,凡是吃了木薯的人,靈魂都會落入無儘深淵,再也無法被主所救贖,永不可能升上光明之山了。

“您看——”何塞平靜地說,“他們還覺得我是魔鬼呢,即使我給他們木薯,他們會吃嗎?”

老王嘴唇翕動:“還有麥子……”但他隻說了半句就沒了聲音——今年三個島上都隻選了一些最好的地種了麥子,麵積有限,哪怕產量有大幅提高,也不可能供應整個千島之國。要救濟饑民,還得靠木薯。

“我現在把木薯拿出去,他們隻會覺得我要誘惑他們墮落。”何塞淡淡地說,“我想,不到吃完樹皮草根,他們不會願意接受木薯的。”

他知道女公爵對自己的領民是怎麼做的,但他也知道他做不到。要掀翻新王,就要連千島之國的教會一起掀翻,他要等一個時機,等到那些平民終於發現教會和新王都不能拯救他們的時候,他的援手才彌足珍貴。

就像之前他急急地帶著人來殲殺變異海獸,來解大珊瑚島之圍。他以為自己這樣就能夠讓人們看清楚教會的嘴臉,結果呢?教會拋出一個垂穗麥,那些人就又對著教會搖起尾巴來了。

當然,這不能全怪平民。他們是被教會洗腦已久,一時不能醒悟也有情可原。而且他們受領主管轄,領主選擇了教會,他們就隻能跟著選擇教會。

但是醒悟總是需要代價的。何塞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實他在某些時候,做出的選擇跟海因裡希是一樣的,說那家夥是魔鬼,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而坐在王位上的新王,還有那位紅衣主教伯格爾,對平民的生命更是絲毫不放在眼裡。他們這些人,到底誰才是魔鬼?

老王沉默了一會兒,深深歎了口氣:“當初本來……王位也確實應該是你的……”

“這跟當初沒有關係。”何塞抬了抬眼皮,“如果千島之國的人安居樂業,我也不會回來。但是千島之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糧食不能自給,香料又完全依靠聖城消化,命脈都被捏在聖城手裡,這究竟是我們自己的國家,還是聖城的附庸?可能連附庸都不算,聖城就是打算把南聯邦諸國都收在手裡,吸南聯邦的血罷了。”

他抬起頭來,眼神已經變得堅定:“不能容許教會再留在千島之國,也不允許千島之國內再有對教會的信仰。至於新王——即使沒有我,他也會種植水稻的,他隻是教會的傀儡罷了,考慮的隻是自己的王位是否穩固,絕不會考慮千島之國的國民日子過不過得下去。但是放棄信仰不是彆人能夠強迫得了的,必須由國民自己選擇。也用不了多久了……”最多撐到冬季,那個時候,木薯也正好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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