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圍布衣荊釵,素麵朝天,讀過書的女人氣質就不一樣,瞬間將渾身綾羅綢緞的陳氏比到泥裡去了。
天使眼睛一亮,如今驗明真身,他展開手中的黃榜,“有敕!”
眾人紛紛跪下聽敕。
天使念道:“經者禮部奏定中宮女職,選通曉書數,願入宮者,經初選、考試,其中堪任者四十四人,各賜白金三十七兩,以贍其家,並令有司赦免家中稅負徭役,戒其父兄弟侄各守分,毋挾勢侵犯官府。落選者,各賜白金二十兩遣還。”
意思是說,經過考試,選了四十四個女官進宮,為讓女官們沒有後顧之憂,每人賞了三十七兩銀子的安家費,並赦免家中的徭役和賦稅,並要女官勸誡約束家人,莫要因為家中出了女官便仗勢欺人。
落選者每人給二十兩銀子當路費回家。
眾人三呼萬歲。
小火者將三十七兩銀子端在紅漆托盤上,遞給胡善圍,“恭喜胡小姐入選女官。”
胡善圍將托盤轉贈給已經呆住的父親胡榮,“我今日進宮去,一入宮門深似海,怕此生都不複相見。女兒不孝,這些銀子父親拿去,朝廷免了家裡的徭役和賦稅,父親沒了負擔,靠著書坊,定能溫飽一生。”
胡榮不肯要,喃喃道:“你怎麼進宮了呢?你都沒和我說過這件事,不行,你不能走,你這一走,何時才能回來。”
天使陰陽怪氣的說 :“胡榮,抗旨是要殺頭的 。”
胡善圍將托盤放在書坊櫃台上,跪下,給了父親嗑了三個頭,告彆家人。
陳氏尖利的聲音響起,“我說怎麼一直不肯嫁人呢,原來姑娘人大,心也大,看不起咱們市井小民 ,一心攀高枝呢。”
陳氏攔在門口 :“這就走了?跪彆父母,你還沒給我磕頭呢。”
胡善圍說道:“我的母親在黃土裡埋著,你不配當我的母親。”
“我是你父親明媒正娶的老婆。”陳氏當眾顏麵大失,嗬嗬冷笑,指著胡善圍的鞋子和包袱,“你的鞋子是我親手做的,這張包袱皮,也是我從嫁妝裡的拿出來的布匹,吃我的用我的,我怎麼不配當你的母親。”
陳氏初嫁時,真是個賢妻良母,明朝好後媽,對胡善圍關心備至,以蒙蔽胡榮。
胡善圍乾脆連行禮都不要了,還當場脫了鞋子,穿著布襪,頭也不回的走出胡家書坊。
“你這個毒婦!都是你在家裡折騰善圍 ,逼得她離家進宮 ,我要休妻!”胡榮將陳氏往房裡推,轉身去追女兒。
陳氏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熱流從身下湧出。
陳氏捧腹大叫 :“我要生了!胡榮,你要兒子還是要女兒 ?”
胡榮的左腳都跨過了門檻 ,聞言,頓住了。
胡善圍輕歎一聲,心中再無掛礙 ,上了馬車,說道:“走吧。”
人人都說人生得意,莫過於金榜題名 ,一日看儘長安花,可是金榜題名的胡善圍此刻隻覺得悲涼。
馬車停在皇城西安門,入選的四十四個女官列隊進城,胡善圍沒有鞋子,她在馬車裡鬆了鬆腰帶,放低了裙子 ,用寬大的馬麵裙裙擺蓋住隻穿著布襪的腳麵,還故意站在隊伍的最後排,以掩蓋尷尬。
白雪柳絮飛,紅雨櫻花墜。杜鵑聲裡又春歸。胡善圍就在這樣的春景下進宮當女官。
但她無心看皇城的風景,為掩飾裙下的光腳,她儘力用小碎步緊跟著隊伍,連邁開步伐走路都不能,任憑白的柳絮和紅的櫻瓣拂麵而過。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未來大明王朝換了五代帝王,她都是皇城的女管家,她將掌控明朝五代宮廷。
誰曾想,大名鼎鼎的胡尚宮初進宮時,連一雙鞋都沒有 ?
從西安門走到內府,要在奶/子府等候搜身,才能進入後宮。
胡善圍站在最後,她的腳很疼,從西安門到內府的距離,相當於一條成賢街,布襪已經磨破了,腳前掌磨出了水泡。
有人朝她扔石子,石子砸在裙擺上,胡善圍看過去,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是那個穿著襴衫的白看監生,他站在廊下,朝著她揮手,手裡提著一雙長靴。
這裡是皇城,他怎麼進來的?
胡善圍不敢動,那白看監生撿起了一塊大石子,又要往這扔。
胡善圍沒有辦法,隻得快步走過去。
白看監生把長靴放在地上,一言不發,做了個穿鞋的動作,然後就走了。
胡善圍穿了靴子,趕到隊伍後麵,心想這監生進宮,就像進自家菜園,還能順便給她帶一雙鞋子,他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太少啦,舟一個人碼字空虛寂寞冷 ,嚶嚶嚶嚶,大家來陪舟聊聊天嘛,留評就送紅包~~
都已經開文日更了,離肥還會遠麼。
各位不要養肥,你們要陪舟一起把胡善圍弄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