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誠看著一桌子涼透的菜肴,心也涼涼,“不用找了,大半天都沒會找到,一定跑出城了。大海撈針,算了吧,你爹來了也一樣。來人,重新整一桌酒席!”
添酒回燈重開宴。
宋國公馮勝笑道:“這就對了嘛,都是一家人,彼此退讓一步,和和氣氣的坐下來喝喝酒,什麼事都能過去。”
沐晟見馮誠看起來十分有誠意的樣子,於是穿了衣服,拍馬出去找父親。
約過了半個時辰,沐英帶著厚禮來到郢國公府。
席麵上都是長輩,沐晟乖巧的站起來替眾人斟酒。
喝了三杯,馮誠問沐英,“昨晚你們父子為何爭吵?沐春跑得至今不見人影。”
沐英將父子爭吵的話語說了,“我並非刻意貶低他的功績。隻是他首次出征,就膽大妄為使用火攻,你我,還有宋國公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火攻凶險,風向瞬息萬變,不可掌控,必須慎之又慎,何況還要借助雨勢滅火。如果一場戰爭想要風向和雨同時順遂,這個風險未免太大了,很可能把自己的軍隊全部折進去,萬萬不能讓沐春養成這種孤注一擲的賭徒戰術習慣。”
沐英覺得自己完全是出於關心,“乘著他還小,當頭喝棒,把他打醒,改掉這個靠運氣的壞習慣。否則,以後必定釀成大錯。”
此話一出,連宋國公馮勝都覺得有道理,“嗯,戰場上,勿驕勿躁,要做好萬全準備,不能一味依靠老天爺賜的運氣。運氣很快會用完,實力才是真本事。”
到底是親舅舅,馮誠沒那麼容易相信沐英,“父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你句句在理,怎麼後來打起來了?”
沐英對嫡長子,從來沒有好臉色和好話,沐春練就臉皮厚,唾麵自乾的本事,不可能因為教訓了幾句,就負氣出走。
沐英說道:“我說一句,他就頂一句,根本不聽說,迫於無奈,我就動了手。”
馮誠眉頭一挑,“慶功宴的請帖昨日我命人送到了西平侯府,你明知今日有宴會,為何還要打他?便真要動手,你等慶功宴結束,把他關在屋裡好好教訓便是。你分明是故意趕走他,讓我的慶功宴辦不下去,讓我出醜,不把我們馮家放在眼裡!”
一連被扣了三頂大帽子,沐英堅決不服,“我堂堂大明將軍,心眼怎可比針鼻還小?他是我兒子,也是馮家的外甥,外甥走舅舅家,我為何要百般阻攔?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
馮誠冷哼一聲,“今日慶功宴沐春出走,不來赴宴,我們馮家就已經成了笑話!沐春淘氣頑劣,你以前打打罵罵,也就罷了,我這個當舅舅的,何曾說過半個不字?如今他九死一生打了勝仗,好容易做了一樁好事,你還是打罵。你罵沐春居功自傲,你何曾反省過自己教子無方?”
沐英被撩出了火氣,反問道:“你也是父親,你也有兒子,如果你的兒子也像沐春這樣冒險用火攻,你還會誇他燒的好,燒的妙,下回打仗也這樣乾?”
馮誠一拍飯桌,桌上十盤十碗都震得瑟瑟發抖,“你還說不是故意趕跑沐春的!你今日來我馮家,是來赴宴,還是來幫我教訓兒子的?”
宋國公馮勝見大事不妙,忙勸道:“咱們坐下來是討論如何把沐春這個孩子培養成才,怎麼話題繞到彆人身上去了?看在沐春的份上,大家要冷靜。”
馮誠說道:“好啊,既然是為了沐春,大家聊一聊他的前途。請問西平侯打算何時為他請封世子?”
席間一片靜默,這是一道最敏感的題目。陪席的宋國公馮勝不禁露出期待之意。
沐英說道:“就憑他目前的功績,還不足以擔當西平侯世子之位。”
馮誠一笑,“他才十七歲,就能打如此漂亮的以少勝多戰役。你我十七歲時,還不如他呢。”
沐英又找推辭,說道:“正如你所言,他還小,性情不定,也不太懂事。”
馮誠說道:“可是你十七歲的時候,身邊已經美妾伺候,怎麼沐春就不懂事了?我看他挺好的,頑劣雖頑劣,但有分寸,不出亂子,不胡來。”
都說打人不打臉,馮誠就是要打臉。沐英十七歲時,馮誠的姐姐馮氏嫁給他,小夫妻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時候,馮氏就發現沐英的一個貼身丫鬟已經顯懷了。
很明顯,是在馮氏過門之前懷上的。
馮氏就像吃了個蒼蠅,暴怒之下,命丫鬟舉盆罰跪。
丫鬟流產,當夜就死了。
沐英大怒,以戕害子嗣之名,幾乎要休妻,但因是賜婚,隻能忍了,從此冷落馮氏,出身名門的馮氏也不屑於討好花心丈夫,但是她發現自己有孕在身,悲劇從此開始……
被人揭開傷疤,沐英臉都氣白了,“若不是馮氏善妒,我兒如何不足月就夭折。”
馮勝心道不好!
果然馮誠飛身跳到酒桌上,大長腿一蹬,將沐英從座椅上撲倒在地,朝著沐英的臉連連揮拳,一頓胖揍,“我兒我兒?沐春就不是你兒子了?我好端端的姐姐,在家裡活潑開朗,寬厚待人,怎麼一嫁給你,就成了妒婦?分明是你不配當人丈夫,被美色迷惑!”
馮勝和沐晟趕緊過去拉開馮誠,而馮誠武將出身,出手太重,沐英的臉已經挨了十幾下,腫成了豬頭!
上一次沐英被小舅子打成豬頭,是十七年前,馮氏下葬的時候,沐春剛剛滿月,在繈褓裡揮舞著小拳頭,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