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口整齊,原來時百戶早就剪斷了繩子。
胡善圍正要叫,有人從身後捂住了她口鼻,隻聞得一股奇異的花香,她暈了過去。
時百戶在臉上沾絡腮胡,一個穿著錦衣衛服飾的大漢在胡善圍身上撒了點酒,給她也披上錦衣衛的袍子,戴上大帽,和時百戶一左一右架著胡善圍,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門。
從表麵來看,就是兩個錦衣衛架著一個渾身酒氣,喝醉的同事,巡夜的人根本沒發現蹊蹺。
到了後院小門,早有接應的人捅開鎖,將昏迷的胡善圍放進一個廚房用來裝菜的大竹簍裡,背著她消失在黑夜裡。
胡善圍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山半腰的一個山洞,身上裹著一床厚實的狼皮褥子,很是溫暖,沐春的八個土匪百戶對著她諂媚的笑:“胡典正醒了?”
胡善圍心裡瘮得慌:“你們要乾什麼?”
時百戶連忙賠禮,說道:“當時事急從權,所以用第二套計劃,把你迷暈,強行背出來,胡典正,你們早就被土匪包圍了,還渾然不覺啊。”
胡善圍覺得時百戶說胡話,“什麼土匪?驛丞說十八寨的土匪已經跑的一個不剩。”
時百戶等八人一起說道:“騙你的!他們都是土匪!”
“驛丞、夥計、陸百戶還有所謂的五百□□府兵都是土匪!”
“山下全是假象,隻有驛站是真的……”
原來時百戶等人奉沐春之命,以小商販為遮掩,暗中跟著隊伍,保護胡善圍,一路來到盩厔縣。
小商隊在路上遇到了“搜山”的秦/王府府兵,覺得不對勁。
首先,這群府兵對操著明顯外地口音的商販一點興趣都沒有,沒有攔車核查戶籍和路引,隻是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在山腳尋找些什麼,而且還牽著獵犬。
眾人覺得奇怪,把水囊倒空了,然後拿著水囊,借口尋找水源,湊近過去,問這群打著秦/王府旗幟的府兵,那裡有水?
有府兵目露凶光,有人乾脆刀都抽出一半,為首軍官模樣的人使了個眼色,指著西邊說道:“往前走約半裡路,有個石縫裡滲出來的暗泉。”
時百戶道謝,提著水囊離開。
走了十來步,時百戶隱約聽見後麵有個人說:“是個外地來的彩/票,有不少水,不如我們……”
那人沒有繼續說下去,估摸有人使了眼神。
土匪這個行當,有慣用的黑話,中華大地,各種地方口音,但是都在一個中華文明下,有些黑話是通用的。
比如彩票,是指富商,有錢人。
比如水,水主財位,是錢的意思。
時百戶是江西招安來的土匪,一聽這熟悉的黑話,就立馬覺察出這波人不是軍隊,而是西安本地土匪。
一夥扮作秦/王府府兵、打著王府旗幟的土匪!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時百戶沒有停步,一直走到暗泉裝滿了水囊,才回去商隊,告知此事。
府兵是假的,驛站的人會不知道?
不可能。所以驛站的人應該也是土匪假扮的,真正的夥計和驛丞或許已經被土匪綁走,甚至已經遇害!
紀綱帶的三百錦衣衛裝備精良,個個都配有火繩槍,土匪們不敢妄動,晚上把驛站讓給錦衣衛門睡覺,大冷天的跑到外麵紮營,是為了包圍他們,並非因為好客。
所以時百戶他們晚上扮作錦衣衛混進驛站,把胡善圍救了出來。
胡善圍半信半疑,問:“證據呢?就因為彩/票和水這兩個黑話,你就確定他們是十八寨的土匪?還有,你們為什麼不告訴紀綱,讓他有所防備?非要鬼鬼祟祟把我一個人迷暈帶走?“
“證據就是身為土匪的直覺,我們對同類就像獵犬一樣敏銳。”時百戶對著遠處的驛站嘲諷一笑,說道:
“我們兄弟八個被招安到錦衣衛,上到指揮使毛大人,下到錦衣衛小卒,個個都瞧不起我們,若沒有沐大人罩著,兄弟們早就心灰意冷,回江西重操舊業了。隻有沐大人把我們當百戶看待,一直鼓勵我們上進。我們也隻聽沐大人的吩咐,他要我們保護你,我們豁出命也要完成任務,至於紀綱和三百錦衣衛……”
時百戶無奈的攤了攤手,“我們對他們的安危毫不在乎。如果昨晚告訴了紀綱,錦衣衛必定有所動作,若引起假扮府兵的土匪懷疑,我們就救不了你了。”
“你,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話音剛落,就從驛站方向傳來一聲槍響!
胡善圍忙跑出山洞去看。
與此同時,盩厔縣驛站。
外頭一聲槍響打破了客房僵持的場麵,紀綱正在動手殺了驛丞,誰知刀尖直至紀綱的陸總兵收了刀,還勒令手下所有人放下武器,不準傷人。
紀綱摸不著頭腦,陸總兵鬆手,啪的一聲,刀劍落地,他雙手舉過頭頂,說道:“紀大人能坐下來的談談嗎?先放了驛丞。”
紀綱不肯放,問:“胡典正呢?你們把人藏那了?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我發誓,甭管秦王護不護你,你都要下詔獄,滅全族!”
陸總兵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兩個女官接二連三都在我的地盤出事。但是我發誓,我們十八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搶你們錦衣衛,更彆提攔截二十輛送給皇上的禮物了,這些東西我們根本吞不進去。”
“畢竟我們隻是土匪,不是什麼魔鬼,平時向沿路富商要點過路費艱難度日,從不打擾平民和官兵。我們沒有打劫劉司言一行人,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在我們地盤神秘消失,我們認為有人故意栽贓。所以,我們把附近山林,甚至自家的山寨都翻了個遍,以證明清白,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找到。”
“昨天上午,在你們之前,我們剛剛綁架了整個驛站,把驛站也梳理一遍,還拷問了驛丞和夥計,他們都說接待了劉司言他們,不是故意栽贓給我們。他們核對堪合,看過他們的腰牌,並登記在冊,但是具體長相,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我們懷疑回來路上的那一撥人,根本就不是劉司言一行人,有人早早就攔截他們,剝了他們的衣服,拿到腰牌和堪合,然後在這個驛站登記入住,是為了迷惑視線,把禍水引到我們十八寨。”
紀綱很是震驚,好一會才說道:“你們五百個人居然都是十八寨的土匪?”
驛丞用手帕給脖子的刀傷止血,說道:“我和夥計們都是土匪,真正的驛丞夥計廚師等都在十八寨裡……做客。”
紀綱:原來昨晚在土匪窩子裡睡了一覺!老子還他媽睡的很香!
“陸總兵”對著紀綱行禮:“草民十八寨寨主陳瑄,見過紀大人。求紀大人放過十八寨,我們願意配合紀大人查出真相,找到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