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也被監視的人發現,關閉冰窖的門,秦王來個甕中捉鱉,將錦衣衛一網打儘,而且殺了劉司言,割下她的舌頭,混在秦王妃的飯食裡,待她無知無覺的吃下去後,才告知劉司言的下落。
秦王威脅狂嘔不止的秦王妃:“倘若你再不聽話,胡說八道,犯了多舌的罪行,我不能動你,但是,我可以動彆人的舌頭。”
從此以後,秦王妃不敢碰任何葷腥之物,連菜油都不沾,瘦成了紙片人的地步,不僅如此,精神近乎崩潰的她,覺得任何葷物都有可能來自人體,連肉味都聞不得了。
鄧側妃產子,秦/王府施舍肉包子,秦王妃一聞到肉味,就立馬受了刺激,回想起被哄騙吃下劉司言舌頭那可怕的一幕,瘋病立刻發作,覺得肉包子有問題,劉司言他們就在包子裡,在案板上,在炊煙裡,無處不在。
劉司言一行人有去無回,秦王知道帝都必定會派第二波人來問,於是奪了劉司言錦衣衛的衣服牙牌堪合旗幟等物,將其毀屍滅跡,用親信秦/王府府兵偽裝劉司言他們,假裝出城,一路走到了盩厔縣驛站,然後“消失”。
這裡十八寨的土匪頗為有名氣,是絕佳的栽贓對象。
京城第二波人來問,秦王/府就全力協助錦衣衛“剿匪”。這個很簡單,偷偷把送給帝後禮單的幾件物品栽贓陷害十八寨即可。
人在十八寨沒的,東西是在十八寨找到的,至於為何一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盩厔縣地形複雜,多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和地洞,是絕好的拋屍地點,所有證據都指向十八寨土匪。
秦王知道錦衣衛一慣的辦案風格——不靠智慧,基本靠打罵。
土匪不肯認罪不要緊,等錦衣衛使出詔獄各種酷刑手段,屈打成招,這口鍋就牢牢扣在土匪頭上,錦衣衛將土匪統統砍頭,案子了結,皆大歡喜。
胡善圍等人聽完秦王妃的血淚控訴,均恨不得扒開秦王和鄧側妃的皮肉,看他們的心是不是黑的!
王妃身邊的忠仆還卷起褲腿,露出膝蓋可怖的傷疤,這都是她為了給王妃送食物,迫不得已在膝蓋上擦薑片,用膝蓋爬山坡,在碎石路上拖出兩行鮮血的鐵證!
胡善圍彆過臉去,不忍看。時百戶捶著地,哭道:“這他媽太殘忍了!和這對狗男女比起來,我們土匪都是菩薩心腸了。”
秦王妃還說道:“大管家身邊那個負責傳喚的小廝叫做馬三保,就是秦王征討西番時掠奪來的童男童女之一,馬三保性格聰明堅韌,被殘忍閹割後,傷勢未好後就被差遣驅使,我可憐他,偷偷給了他一些藥丸,他是唯一活下來的童男。”
“馬三保為了報恩,忍辱偷生,攀附大管家,因他是個閹人,所以可以在內外院暢通無阻,他和我哥哥的手下接上頭,策劃救我的法子。今天你身上的狐裘暴露了身份,就是他悄悄告訴我的。”
胡善圍回憶在秦/王府給大管家看貨時,的確有個清俊小廝負責通報,居然是個可憐的閹童。
秦王妃說道:“秦王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一定會像對付劉司言一樣來對付你,也要割下你的舌頭,所以我乾脆借口來大慈恩寺燒香還願,傳信把你們帶出來,和我一起出城,我會跟你們回京城告禦狀,揭開秦王的真麵目。”
胡善圍問:“西安城各大城門,均有秦王/府府兵把守,你來大慈恩寺燒香還願,外頭有秦王眼線,怎麼逃?”
沒等秦王妃開口,身邊的忠仆跪地,說道:“我會代替王妃在大雁塔,王妃會扮作僧人跟你們走。”
說完,忠仆穿上了秦王妃的黑色貂皮大氅,戴上兜帽,站在塔頂憑欄遠眺,時不時嘻嘻笑,形同瘋癲。
秦王妃換上僧袍,小廝馬三保上來了,拿著一把利刃,剃去了三千煩惱絲,全部投進火盆。
人沒有頭發,猶如換了個頭似的,秦王妃戴上僧帽,替馬三保剃頭,小廝立刻變成光頭小沙彌。
四人兩僧逃出城外,已近黃昏,時百戶往天空中放起了獨特的藍綠色的焰火,這是他們約定的撤退信號,其餘六人見到信號,便不會再去客棧會合了,直接各走各的路,回到京城再集合。
時百戶在城外騾馬行雇了兩個馬車,胡善圍打開地圖,“從原路返回,不要走小路,運氣好的話,我們會在半路遇到紀綱,紀綱帶著三百個錦衣衛精銳,他會保護我們回京。”
時百戶聽命,趕著馬車沿著原路返回,消失在漫天飛雪中。
夜幕降臨之時,大慈恩寺的護衛走上大雁塔,催促王妃回府,可是王妃並不理會他們。
不僅如此,王妃瘦弱單薄的身體還翻過了欄杆,墜落,像一個黑蝴蝶似的,在空中和鵝毛大雪一起飛舞,然後,啪的一聲,成了一隻血蝴蝶……
西安城城門牢獄,微服私訪九人隊其中一個土匪百戶在蒙混過關,逃出城時,被大管家跟蹤的眼線抓住了,百般折磨後,土匪百戶吐露了實情:“剛才南邊城門上方的藍綠色煙火,就是撤退信號,他們已經回京了。”
消息傳到秦王那裡,得子的狂喜立刻轉變成了狂怒。
“告訴陸總兵,出動秦王/府五千府兵,立刻快馬去追!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陸總兵領命而去,在夜色下調兵遣將。
驛道上,胡善圍一行人果然和紀綱的三百錦衣衛撞見了。
不過,胡善圍並沒有勝利會師的喜悅,她對紀綱吼道:“調頭!往回走!不要往前走了!”
紀綱一頭霧水,“為什麼?我好不容易趕過來的,前麵就是西安城。”
胡善圍來不及解釋了,把車門打開,指著戴著頭巾的秦王妃:“你在宮中當差好幾年了,應該認識她吧?”
紀綱拿著火把一照,“秦……秦王妃?”
秦王妃點點頭,“秦王和鄧側妃密謀奪儲,自造龍床和後服,我要進京稟告帝後。”
紀綱問:“劉司言他們呢?”
一提起劉司言,秦王妃又病發了,掐著脖子不停的嘔吐,“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告訴她的,我害了她……”
神神叨叨,形同瘋癲。
紀綱不明所以,但也明白劉司言一行人已經出事了,這時候探子舉著西洋望遠鏡來報:“紀大人!前方有追兵!從火把綿延的長度和寬度來看,應該超過三千人!”
胡善圍臉色一變,“是秦/王府府兵!王府有府兵五千人!”
紀綱隻有三百錦衣衛,縱使裝備精良,也硬抗不過啊!
怎麼辦?
這時紀綱身邊的十八寨寨主陳瑄說道:“人多不好跑,我們十八寨易守難攻,加上錦衣衛的火器,應該能守一陣子,等我們的威鋒鏢局把你們的求救信送出去,救兵一到,就能解圍。諸位如果不嫌棄十八寨簡陋,可以跟我們去山寨避一避,我們走小路,抄近道,避開追兵。”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全部失控了,這是最好的選擇。
紀綱和胡善圍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走!”
月黑風高逃亡路,眾人逃到十八寨,關閉山門時,秦/王府的府兵已經追到,天也蒙蒙亮。
陸總兵正要發動總攻,點燃了火炮的引線,打算轟破山門時,突然從東南方向的天際線裡飄出一竿旗幟。
看不清字體,但很明顯,是個三角軍旗。
不曉得對方是什麼來頭,怕驚動過路的軍隊,陸總兵隻得砍斷了引線,等行軍通過再發動攻擊。
半舊的“馮”字軍旗下,胡子拉碴的指揮僉事沐春揚起鞭子,雪花在胡子上結了冰淩,他指著前方的盩厔縣驛站,學曹操,來了個望梅止渴,“大家堅持一會!馬上就到盩厔縣驛站了,大家可以吃飯,洗澡,喂馬,歇一天,咱們明天再出發!”
沐春護送軍棉衣去西北邊關,加上為了和善圍姐姐早日在西安團聚,所以日夜兼程,冒著風雪趕路。
鷹揚衛的手下全都在罵他:
“馬上馬上!你就知道說馬上!這都十幾個馬上了,騙誰呢!老子為什麼想不開,和你這種無恥混蛋大騙子來西北戍邊?老子當時腦子一定進水了!”
“老子不走了,就在雪地裡紮營睡覺,老子快累死了。”
十八寨,胡善圍站在瞭望塔上,用西洋望遠鏡看到了和正在和手下對罵的小將軍。
幾個手下大怒,將小將軍拉下馬,非要在野地紮營休息。小將軍和手下撕打,打鬥中,手下將小將軍的棉帽子扯下來,露出了真麵目。
縱然胡子拉碴,她也一眼將他認出來了。
果然是沐春!
胡善圍眼睛一亮,沐春也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冥冥之中,他已經走進了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