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總兵心動了,不得不說,沐春這個二百五混賬的主意很不錯,可以迅速結束戰鬥,而且,萬一出了什麼漏洞,也可以甩鍋給這個搶功的愣頭青,把他拉下水。
“老陸,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去叫兄弟們把佛郎機大炮推上來。”沐春飛身上馬,去了山下。
故,陸總兵看著沐春指揮著士兵,將一門門嶄新的大炮往上推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防備之心,任由他們上山。
到了山半腰,沐春的補給軍隊突然停了,不僅如此,他們還調整了車上炮台的角度,將黑黝黝的炮口對準了陸總兵他們。
上當了!
陸總兵大吼:“調轉炮口,開炮!到他媽給我開炮!”
轟隆!
補給大軍的炮彈打到了五千府兵中間,瞬間炸死炸傷無數。
秦/王府的炮彈雖然占據地形優勢,居高臨下,但射程有限,大部分炮彈都落在無人區。
射程二百五十米的大炮和射程兩裡的新式佛郎機大炮打起來,就像一頭短手霸王龍和一頭長臂的袋鼠打拳擊,袋鼠的拳砸在頭上了,可憐霸王龍的手已經伸得筆直,還夠不著人家的頭發絲。
這時十八寨山門大開,五百土匪推著土炮出來還擊,三百錦衣衛點燃了火繩槍,來個裡應外合。
五千府兵被裡外夾擊,損失慘重,戰死的戰死,投降的投降,陸總兵絕望之下,拔刀自儘。
西安城。
邊關衛所協同錦衣衛包圍了秦王/府,將王府大管家等仆人下了監獄,嚴加拷問。
大管家交代劉司言一行人的下落:
劉司言割舌後,與被害的錦衣衛一起推到西安郊外用來焚燒麻風等傳染病人的化人場,燒成灰燼,挫骨揚灰,什麼都沒留下。
紀綱暴怒之下,命人將大管家淩遲。
但涉及親王和側妃,紀綱也不敢自作主張,胡善圍將秦王和鄧側妃的罪行總結了二十四條,附上證據和口供,紀綱和沐春皆在後麵簽字畫押,證實此事,派人日夜兼程往京城報信,等候帝後的判罰。秦王妃和閹童馬三保作為人證,也一同去了京城。
處理完這一切,已是入夜,雪落無聲。
胡善圍在翻看劉司言一行遇害案的卷宗,明明都是筆墨寫成,可她看來,字字都是血。
華麗奢靡的秦王/府,背後其實是地獄,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可是她必須守在這裡,等候帝後的最終發落,徹底了結此事,才能離開這個魔窟,返回京城。
咚咚咚!
有人敲門,“善圍姐姐,你睡了沒?”
是沐春。
自從在十八寨重逢,她和他互相配合,扭轉了局麵,就一刻不停的忙碌,處理各種事情,見麵也隻是匆匆點點頭,沒有機會單獨坐下來說話。
胡善圍開門,沐春披著一身風雪站在門口,“善圍姐姐,我是來辭行的。明天我要繼續去送補給,不能在西安繼續停留,之後要戍邊,等候魏國公調遣。”
還有兩個月就開春了,從目前大明積極備戰的狀況來看,開春之後大明就會開始第四次北伐。
自古以來,和平都是靠打出來的。妥協,退讓,和親,都無法帶來長久的和平。
胡善圍哦了一聲,扶著門框,站在門口,好像並沒有打算讓他進去敘舊詳談的意思,讓他外頭受凍。
沐春進退兩難,今天的善圍姐姐好像不一樣,可能是因為最近擔驚受怕,整天被秦王/府各種罪惡包圍,所以心神不寧。
沐春咳咳兩聲,提醒道:“這次離彆後,下次見麵,恐怕要等到北伐結束。”
胡善圍身形一晃,終於有所回應了,她抬頭,卻不看他,目光虛無的落在外頭的紛飛的大雪上,“既然你明天要出發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我還要看卷宗,晚安。”
胡善圍關上門,身體緊緊的貼在門上,把門板都擠得格格作響,她閉上了雙眼,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為什麼又是這樣?
唯一掛念她的、關心她的、總是為她著想、她以為是知己的人,卻一個又一個的對她說同樣的話:
“我要去北伐了,下次見麵,恐怕還要等到北伐結束……”
偏偏他們的選擇都是對的。她除了支持,沒有其他選擇。
沐春吃了個閉門羹,心裡著實不好過,他滿心期待善圍姐姐能祝福他,鼓勵他,囑咐他,她一個眼神,都能給他帶來溫暖。
可是她什麼表示都沒有。
沐春不甘心,拳頭都放在門板上,準備再敲,又怕善圍姐姐不高興。
此時他並不知道,他的拳頭就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放在了胡善圍的後心。
沐春放下拳頭,轉身,走進了風雪中。
驀地,吱呀一聲,門開了,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踏進鬆軟的積雪裡聲音,很快,很急切,卻最終停下,沒有靠近過來。
他聽見後麵的人說道:“我什麼都做過了,我千言萬語叮囑他保重,我拿出所有的私房錢,去藥鋪買了各種急救丸、人參丸送給他,希望戰場上能幫他免於病痛。”
“我吃長齋,我去拜佛,我施舍窮人……一切求平安的事情,我全都做過了,但是一點用都沒有,他沒有回來。”
“所以,這一次我什麼都不想做,因為,我不希望再等到同樣的結果。”
沐春回頭,看見胡善圍就穿著室內的單衣站在雪地裡,淚水在睫毛上結了冰,晶瑩剔透。
原來在善圍姐姐的心理,我已經和她未婚夫是同等重要的位置了裡沐春快步跑過去,脫下身上溫暖的大紅猩猩氈,裹住了胡善圍,說道:
“你不用等我的結果,你隻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長好保護你自己的殼。我也一樣,做好自己的事情,長出一副我爹也敲不破的殼。今夜一彆,各自尊重,我們都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