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堂地下是個圓形的溫泉池, 以沐春的身高,池水剛剛淹沒到肚臍,王寧則是到了腰胯間, 池水影響了兩人的速度和發揮, 一拳一腳的殺傷力減半, 還時不時倒在水池底部扭打, 嗆了一肚子洗澡水。
溫泉池時而稀裡嘩啦、時而咕嚕咕嚕,池子又是圓形,遠遠看上去, 就是一鍋沸騰的火鍋裡涮著雪花肥牛和羊肉卷,在火鍋裡糾纏飄蕩, 浮浮沉沉。
兩人打得勢均力敵, 劇烈運動、互相毆打加上水太熱,兩人全身都泛紅, 就像熟透了的肥牛卷和羊肉卷, 剛開始紅白相間, 熟透後都變成了紅色。
不管怎麼樣, 這一架打的真過癮。沐春難得沒有使用猴子偷桃等慣用下三濫的手段,真的和王寧公平打一場。
兩人都累極了,胸膛劇烈起伏,他們剛剛在水底憋氣撕扯毆打, 快要窒息、被溫泉水淹死的時候, 終於各自放手, 分彆占據了“火鍋”南北兩邊, 伺機再動。
王寧氣喘籲籲道:“我不跟你打了。”
沐春雙手撐在“鍋沿”,才勉強在水裡站住了,“你認輸了。”
王寧說道:“我不是認輸,我隻是覺得比起兩個人窩囊的死在溫泉池裡,我更願意看見我們兩個死在戰場上。”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淹死在無數個男人泡過的水池裡!
其實沐春也有點後怕:我要是死在溫泉池,善圍姐姐會多麼傷心啊。
沐春心中雖如此想,嘴上卻說道:“不行,我今日必定要替善圍姐姐出這個惡氣!”
沐春知道王寧不想再動手了,於是在嘴上討些便宜。有些人看起來氣勢洶洶,其實站都站不穩了。
王寧單手拂去臉上的水珠,酣暢淋漓打一架後,酒徹底醒了,問道:“是善圍要你來的?”
沐春說道:“當然!”
當然不是!沐春省略了後麵兩個字,自覺不算說謊。
王寧從水池裡走上去,順手撿起一塊白布巾圍在腰間,說道:“你說謊,善圍不會這麼做。她既然叫我王大人,就表示她已經放手。”
沐春喲了一聲,“你不要這麼自以為是,她恨你,討厭你,如果她能出宮,估摸會親手砍了你這個負心郎。”
王寧識破了沐春的謊言,頭也不回的說道:“那就要她來砍我吧,我絕不還手。”
沐春也圍了一塊布追了上去,“善圍姐姐一片芳心都喂了狗,你要如何還她?”
王寧說道:“等安葬了我的母親,我就去邊關了,此生永不相見。我守護邊關,也是守護她的安全。”
沐春聞言大喜,此人走得越遠越好,眼不見心不煩。嘴上卻道:“哼,算你識相。”
兩人走到更衣房,換上衣服,王寧突然問道:“你一口一個善圍姐姐,你和她是結拜姐弟,她是你的義姐?”
沐春正在穿褲子,聞言,左腿一滑,走錯了洞,和右腿穿在一個褲腿裡。
“胡說八道!我們才沒有結拜姐弟!”沐春又想揍他了。
王寧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叫她姐姐?還對她的事情如此上心?她是你什麼人?”
問題三連發,咄咄逼人。
沐春重新穿好褲子,不緊不慢的拿出貼身放置的扇子,抽掉扇套,嘚瑟的打開川金扇,展示胡善圍的提詩:
“看到沒有?《七月二十日與景春於杭州酒樓吃蟹飲菊花釀》,‘無腸公子應多嬌,披盔舞戟玉門簫。塞外征伐八千裡,見炊卸甲訪菊花’,這是善圍姐姐送給我的詩——她以前為你寫詩了沒有?沒有吧,我們是知己,心心相印的知己,可不是結拜姐弟這種庸俗的關係。”
王寧看到扇麵,覺得眼熱,她為他寫詩,她從未為我寫過詩。
王寧心裡酸溜溜的,嘴上卻道:“知己?善圍知道你的真麵目嗎?你在她麵前如此純良無害,你可敢當她的麵唱那些淫詞豔曲?還是敢對她說那些軍營裡的騷話?”
王寧直中了沐春的要害。
沐春在北伐軍,是個遠近聞名的紈絝流氓小混混,他的心腹時千戶和陳瑄都是土匪出身,在一群雞鳴狗盜之輩中混得如魚得水,比土匪更像土匪。
還有以前鷹揚衛那些軍二代官三代混跡風月場的紈絝子弟們,輪起騷話誰都講不過他。
回京途中,一路上王寧都在聽沐春唱歌,每天都不帶重樣的,簡直是一部行走的《吳中豔曲大全》
我不敢!
沐春頓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