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司藥進來的時候, 胡善圍正抱著痰盂猛吐。
海棠一臉驚恐:以前隻聽說腦子被踢壞了, 胡司言這個樣子, 像是被踢懷孕了!
胡善圍把胃裡的東西吐得隻剩下清水,還是惡心作嘔,茹司藥淡定的說道:“腦子遭遇重擊就是這樣的, 以後千萬要保護好腦殼, 我給女刺客驗屍, 她的身體柔韌結實,是長期練武的人, 一踢之力, 一塊磚頭都能碎裂, 何況你這個肉體凡胎呢。”
胡善圍乾嘔道:“我平時隻練些花架子強身健體之用,沒想到一個宮廷女官, 還要練金鐘罩鐵布衫防身。”
有些人踢壞了腦子, 失憶、癡呆或者瘋癲。茹司藥見胡善圍神誌清醒,還能開得起玩笑,鬆了口氣,“吃點米粥墊一墊, 乾嘔對胃不好。你腦門的傷半個月能消腫驅散淤青, 但是脊背的傷疤無法消除, 要跟你一輩子了。”
胡善圍說道:“沒事,反正我自己看不見。”
茹司藥驗過胡善圍額頭和脊背的傷, 把了脈, 重新寫了藥方:“既然燒退了, 就不要再吃談太醫開的猛藥,我給你換一副藥。”
海棠送走了茹司藥,端來一碗米粥,胡善圍一陣陣反胃,就像吃藥似的吃飯,海棠怯生生的說道:“胡司言還這麼年輕,背上的傷疤將來找茹司藥調淡化疤痕的膏藥塗一塗才好。”
胡善圍一歎,“撿回一條命就是萬幸了,傷疤什麼都是小事,無所謂的,反正我也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
海棠畢竟還小,有些著急:“胡司言看不見,但是將來那個誰……”
見海棠欲言又止,胡善圍放下湯勺,“什麼事?”
海棠說道:“胡司言高燒昏迷,是奴婢一直陪著身邊,胡司言說夢話了,哭爹喊娘的,還經常叫一個人的名字。”
“誰?”胡善圍其實隱隱猜到是誰。
海棠低著頭,囁喏道:“沐春沐大人。”
在外頭,胡善圍是嫁不出去的“老處女”,但是在宮裡,胡善圍作為六品女官實在太年輕了,對比曹尚宮,崔尚儀這種已經過了最好花期的女人,她們立誌終身不嫁無人質疑,但是胡善圍的人生似乎還有很多種可能。
胡善圍伏榻對著痰盂又是一陣吐,剛剛那些米粥怎麼吃進去的就怎麼吐出來。
末了,胡善圍說道:“你不要多想,我和沐大人是……知己好友,每次遇到危難時,他總能出現,助我一臂之力。故,遭遇蠶室刺客襲擊,我能夢到他,並不稀奇。”
海棠說道:“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喂喂,你彆這麼說,你聽過解釋呀……很明顯,胡善圍的說辭沒能糊弄過海棠。
但越解釋,越顯得她心虛,於是胡善圍乾脆不解釋了。
胡善圍醒了,毛驤消息最為靈通,他立刻趕過來,審問胡善圍。
為了減輕嘔吐時的痛苦,胡善圍喝著看不見一粒飯粒的米湯,額頭包著幾層白紗。
毛驤搬了個繡墩,坐在病榻旁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吃的下去。不擔心前途和性命嗎?”
“膽子是慢慢練出來的。”胡善圍慢斯條理的喝米湯,“因成穆貴妃孫氏的葬禮規格,我差點被挖出了雙眼,整天在刀口上行走,習慣了。遇事不怕,我自問在職責範圍內已經儘力了,剩下的事情,是我不能掌控的,要怪就怪運氣不好,可運氣這種東西,誰能說的清楚?”
毛驤心道:喲,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當初光著腳進宮、縮腰拱背的小女人慢慢成長為遇事不驚的女官。
其實胡善圍的自信一半是裝的,一半全部來自於馬皇後。
大家都沒有穿喪服,這說明馬皇後逃過了劫難。馬皇後是個善良的人,絕不會濫殺無辜。
胡善圍雖不知道因蠶母變刺客,她會得到何種懲處責罰,但是從海棠以及茹司藥的表情來看,應該也逃過一劫了。